前世她觉得绿沁是姒郁的人是因为对方总是见缝插针说他好话,目光不经意就流露崇拜。开始还好,后来陈伊絮进门她仍然向着姒郁这就很奇怪了,通常她会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姑娘也该大度些”。
这种鬼话秦照照听了一两次也就一笑而过,毕竟跟在她身边伺候了那么久,不过后来有一次绿沁说让她低个头主动去认个错。
秦照照立刻就炸了,把人赶出去没在屋内了。
她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觉得真是没话说,见着也心烦。
其实说的通,如果绿沁待在她身边是为了知道她和姒郁是不是真的貌合神离然后拿捏死穴。
秦照照其实想说什么,不过姒郁像是知道她的意图,很快不着痕迹拦回了她下一句话。
“拿着这个,门口暗卫不会阻拦。”他将一枚圆形铜钱状穗子搁在桌上,淡淡:“带上裘五。”
那一刹秦照照差点以为就露了陷,没功夫想别的事迅速:“没关系吗?”
姒郁安静看她,眼睫根部是一条自然流畅的细线:“我说过了,阿照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话他说过不止一次。
秦照照陡然有种被纵得无法无天的感觉,嘟囔:“你总这样容易让我越来越放肆。”
声音很小,她也不知道姒郁听见没就开始不好意思,迅速拿了东西抬脚就往门口走。
裘五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低头行了个礼,神色规矩。
秦照照小拇指勾着那根被长穗缠绕的铜板看他一眼,低声:“搞定了,走。”
裘五腰间佩剑已经重新挂上,他闻言没说话,视线在秦照照手里甩得欢快的那根穗子上停留了片刻。
公子对她很特别,叶池很早就告诉过他。
裘五默不作声跟上,想着秦照照也许能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他也见过姒郁轻裘烈马弯弓执剑的样子,最后被无数事情磨成一尊无喜无悲温柔神像。
裘五手捏在刀柄上,被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压得喘不过气来。
阮、镜、竹。
他一字一句在心底默念,似乎能让几年来毫无着落的恨意消散一些。
没有用。
秦照照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只有在门口的时候被拦下,一左一右面无表情二人拦住她和裘五去路,森然:“无令不得入内。”
脸虽然对着秦照照视线却落在她身后裘五身上,表情不虞。
上次没见着人能直接踹开门估摸着是姒郁在里面。
秦照照举着那枚铜钱放到他面前:“这个行吗?”
她观察过,就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钱币,中间是四方的孔,一条明黄穗子从中穿过打了个结。
那二人看见穗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退开,简短:“请。”
一百二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秦照照怀疑自己手上拿得是纯金的铜钱状不明物体,她怀疑地拎回来在眼前放着晃了晃,下一刻被裘五往前力道很轻地推了推。
秦照照把东西收回来系在腰间,轻咳一声大步跨了进去。
里面有些暗,凉气顺着脚踝骨一个劲儿往里灌,秦照照缩着脖子跺了跺脚,一仰头看见昏暗中裘五的脸。
眼皮上的疤看不真切,他似乎咬了咬牙,指关节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秦照照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隔着粗硬冷色栏杆看见四肢和脖子被绑在木质十字上的人。
这是一个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伤痕的囚犯,穿着干净囚衣,甚至连头发和胡子都有人专门处理过,脸上虽然疲惫但五官都在——很舒服的一张脸,让人想到清风朗月。嘴皮有轻微的发白和起皮,应该是有段时间没沾过水,通身看下来除了瘦到踝骨和手腕骨凸出得吓人以外还算完好无损。
他安安静静的,有人进来也只是幅度很小的动了动手。
一时陷入沉默。
秦照照敏锐察觉到裘五咬紧牙关在颤抖。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去,被悬在十字上的人终于察觉到什么,动作吃力地缓慢抬起头,声音有些哑但并不粗粝,语速很慢:“将军心情不好?”
裘五不说话,脚尖不知道触到什么,在寂静氛围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响。
他好像……看不见。
秦照照拉了拉裘五,示意他冷静,去看上面那人的眼睛。
虽然看起来正常但没有焦距。
就这一两息的功夫那人已经明白了什么,眼睫颤了颤,低低:“云慎?”
裘五的原名叫云慎?秦照照侧头,已经从身边人反应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裘五紧绷的下颌趋于冷漠,他动了动手语气无波无澜:“好久不见,阮军师。”
他惯常声音总有种轻挑感觉,也喜欢开玩笑打趣,但一旦涉及那场战争的时候就格外冷沉阴郁。
秦照照默默退到一边,突然鼻尖一动闻到什么,她想四周看了看,望进一片深浅不一的黑暗里。
又是很长一段的沉默。
裘五把剑收回剑鞘,讥讽:“看来你过得挺好。”
这反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秦照照抱紧自己默默吐槽。
阮镜竹竟然笑了一下,秦照照听见很模糊的声音,但确实是笑。
笑完他才低咳一声,虚弱:“我等你很久了。”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即使嗓子很干他也执意要说:“我以为你知道的,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有效,当初将军手把手教的时候也不过跟我们一般大小,我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