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里坐了会儿,主要是浑身没劲儿,懒洋洋的,也不太想花功夫东想西想,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外头一棵绿树荫下老老实实坐着,晒太阳。
她不想出门,因为姒郁不在。
说来奇怪,明明她对逛长岭挺感兴趣的,她还有很多故人在这里——不过暂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得她但是停下来之后突然没那么强烈的**了。秦照照大脑放空,靠在椅背上,无所事事地观察周边景象。
这应该是一座风景很好的宅子,后来修的,至少五六年前秦照照没在长岭见过这样的好地方,一边想秦照照一边觉得姒郁这人走到哪里就把一身富贵气带到哪里。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时候的姒郁,生气的,笑的,冷漠的,心狠手辣的……
一个比一个真实而触手可及。
也就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秦照照开始疯狂想念,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往上看,见着黑瓦红砖眯了眯眼。
昨儿这边下过雨,瓦上积了一点点浅水洼,顺着倾斜瓦沿缓缓滴落下来,没入泥土里。
说起来北珏皇城那座奢华姒府是朱红高墙,按理说一个商人不应该用那种墙啊。
秦照照漫无边际地想。
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秦照照动了动腿,心里一突。
她暗骂了一声,终于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想静静的时候就不能换个地方待待吗?
秦照照飞快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大声:“裘五裘七裘九,吱个声?”
“在这儿呢。”
裘五蹲在瓦片上往下看,手揪着瓦片缝隙长出来的一株青绿色的小草,觉得这角度有趣:“夫人叫属下做什么?”
秦照照:“姒郁要去哪儿?”
裘五:“城主府……”等等,他想到什么,面色一肃。
他刚坐在屋顶上,是有点奇怪,那路线不像是去城主府的,不过这事儿骗他干什么,除非是借他的口告诉秦照照。
他脑子还算好使,眉毛一挑否定自己刚说出口的答案:“不是。”
至于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秦照照深吸一口气,想打人,阴阳怪气:“这附近有没有关犯人的地方?”
裘五哆嗦了一下:“至少五处。”
秦照照:“离这里最远的。”
裘五从屋顶上跳下来,身姿轻盈:“马厩有马。”
秦照照得庆幸今儿值班的是裘五,换了任何一个都不会这么好说话。
这头裘七沉默无声跟在姒郁身后,低声:“南羌的探子,闻子簌这些日子越发疯狂了。”
正常人根本不会这么上赶着找麻烦,闻子簌下手不计后果,行事毫无顾忌,甚至一点不在乎自己在南羌的地位。
一国丞相竟能如此。
秦照照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吐槽能跟姒郁对着来的果然不是正常人。
这一年多南羌人疯了一样的打仗,根本不知道那种速度几乎是被拖着跑,无异于自毁。
闻子簌这几年尽心尽力做只手遮天丞相大人就像是为了这一天,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做自己想做的事。
姒郁面具下眉眼冷漠,一路往前走,终于开口:
“拿盾的人不必管,再出现不用手下留情。”
那堆全身上下笼罩在黑暗中的执矛或长戟手里拿盾的人在那天晚上之后又出现了几次,无一不是在姒郁做出某种决定的时候拦在他身前。
裘七眼见着姒郁的忍耐越来越有限,知道动手的这一天迟早会来。
姒郁路过被铁锁缠绕的牢门,脚步不停:“薛明茶回去了。”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只不过没有露脸,只在城门督战。”
那就够了,主心骨在怎么都能拖一段时间。
姒郁并不意外,在半死不活薛明茶榻边他的话就是故意的,以薛明茶的性子只要有一口气她都会爬回去。
她是将,手底下的都是兵,从她站上靖门关城墙往下看的那一刹那薛明茶就不是一个人的薛明茶。
她到底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裘七再次低声,开口却是求情:“裘五……”他想说如果可以的话裘五还是更适合做驰骋沙场的将士,而不是区区明卫,刚一开口又自觉失言。
姒郁在昏暗中表情倦怠,他这一路神色都不太好看,转了转拇指上墨玉扳指,话语泛凉:“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
裘七迅速低头:“属下知错。”
裘七站定,无声无息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姒郁坐在椅上,双手交叠身子前倾,声音低沉轻缓:“在这里待的如何?”
对面是黑暗囚室,四条粗壮铁链从四个墙角探出来,紧紧束缚住了黑暗中那人的四肢,听见声音他抬头,不自觉带动铁链沉闷的响,声音粗嘎像在砂纸上磨过:“劳王爷挂心,一切都好。”
姒郁平静:“薛明茶可不太好。”
猛然听见这个名字对方显然一怔,良久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才睁开,但也只有短短一句:“生死有命。”
他嘴唇蠕动,像是想说话,最终只是动了动。
姒郁目光落在对方染血的上身,眼底被映成浓稠艳丽红色,他神色莫测诡谲。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暗牢,有紧闭的门和常年照不到阳光的阴气,混杂着血腥味,无论是姒郁还是萧颂,手底下都不缺这种东西。
因为有无数人不想他们活着。
姒郁抵住面具低笑了一声,浑身被那种如有实感的黑暗包裹,寒冷贴在他脚边打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