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后,东胡一座偏僻边城清水村。
县太爷府。
说得好听点是个府邸其实也就是一座大院子,后院还种大白菜养鸡,统共没几个人。
春日下午容易犯困,阳光晒得人全身懒洋洋,大堂拄着棍子的衙役疯狂打瞌睡,脑袋耷拉着往下点。
这村靠着一条小河清水河,因此得名,宁静祥和,邻里之间也没什么纷争,离这儿最近的主城叫蓝州城,十几里路的距离。
不过因为村和城之间实在有些跨度和渊源,村里人很少进城,城里人更是看不起这村子。
突然一道哀怨愤懑声音,伴随“咯咯哒”的鸡叫刺穿了天空——
“天杀的,秦大人,您要为我老婆子做主啊!”
那一瞬间三两衙役打了个哆嗦被惊醒,擦掉嘴边口水赶紧站好,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子。
趴在矮桌上睡下午觉的秦照照一激灵抬起头来,条件反射:“谁?谁来报官?”
其中一个衙役揉了揉眼睛上前压低身子在她耳边咕哝了一句:“大桂婶,又来了。”
秦照照蔫下来,有气无力重新伏在案上,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县太爷府摇摇欲坠的大门根本拦不住大桂婶一腔倾诉之情,她话音还没落门槛就震了一下,那一震让秦照照眼角连带着一抽。
她暗暗肉痛那修了好几次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门槛,五官都有些扭曲。
“大人,我家的鸡又不见了!”
大桂婶一进破烂大堂就忍不住了,嘴唇气得都在发颤:“我就下地一上午的功夫,笼子里就少了一只鸡,叫阿花的那只母鸡,昨儿还下了个大鸡蛋。”
秦照照试图说话:“哎……”
大桂婶义愤填膺:“一定是村头杨寡妇家儿子,看着就不是个好家伙!”
秦照照伸出手:“大桂……”婶。
后头传来一声哼笑,来人气喘吁吁:“婶子可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家头上泼,凡事要讲证据!”
秦照照眼睁睁看见杨寡妇家儿子王顺擦了把汗,庞大身躯踏进大堂的瞬间残破不堪的门槛寿终正寝。
她想哭。
大桂婶目光所到之处衙役头都往脖子里缩了缩,她眼神十分戚戚,也不看王顺,胖乎乎的手指挨个一点:“大人啊,您可一定要找回阿花,它陪了老婆子那么久,呜呜呜……”
秦照照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满是一坨坨打结的线,她坐直真诚肃然道:“好的,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找到。”
王顺不甘示弱,他往前重重迈了一步,搓了搓手:“大人,我家的鸭不见了一只,一定是大桂婶家金叶拿的,我看她上午在我家附近转了好几圈。”
大桂婶本来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勉强收了并不存在的泪,听了这话脸色突然一变:“胡说,金叶今日去城里有事,不在村里!”
秦照照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目光呆滞地跟着转头,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机会,在又两个回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停!”
她飞快:“二位先回去,这事儿我一定处理好。”
王顺是个猎户,等会还有事,也觉得犯不着跟个大婶子计较,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的时候泥巴堆起来的门槛彻底碎了。
秦照照脑门一痛,表情绝望。
大桂婶脸上也不好看,突然视线转回到秦照照这里变成了期待,脸上堆满了笑絮絮叨叨:“大人要是有时间就来老婆子屋子里找找,金叶和您年纪差不多大,要是瞧对眼……”
她一边说一边满意地打量秦照照,显然对这个“未来女婿”十分看得上眼。
唇红齿白,清秀得很,就是和村里头其它男子比起来身子没几两肉,弱不拉几的。
这倒不是大问题,读书人大概都这样,细皮嫩肉。
突然被点名的秦照照脸色空白:“……”
衙役嘴角齐齐一抽:“……”
又来了,就知道流程是这样。
金叶是大桂婶家的二女儿,性子爽利泼辣,因为家里有几亩地眼光高,到现在还没议亲事,不知怎地看上了秦照照这个俊秀县太爷,时不时在街上哪个角落冒出来娇滴滴冲秦照照抽筋似的抛媚眼。
吓得秦照照几天不敢出门,围在身边打下手的比平时多了足足一倍人。
也就是一个变成俩。
好歹把大桂婶恭恭敬敬送出去了,秦照照从咯吱作响竹木凳子上站起来边叹气边伸了个懒腰,语气心酸:“走吧,去大桂婶家看看?”
白老大额上冷汗登时就下来了,他把手里棍子杵了杵地,幽怨:“这个月大桂婶家的鸡都丢了十来次了。”
阿树对上次去大桂婶家记忆犹新,心有余悸摸了摸胸口,犹豫:“还去啊,明日那只鸡一准自个儿跑回窝。”
元参顶了个师爷的名称,眼光长远,他穿着灰布长衫身子清瘦,略显担忧地看了眼随时要塌下来的屋顶,深沉:“再不接点活下次下雨衙门就要被淹了。”
这话简直说到秦照照心坎上,她用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目光看自己师爷,冲另外两个恨铁不成钢:“听听我们光辉伟大元师爷的话,这月你俩是不想要俸禄了吗?”
这些鸡毛蒜皮东边西边扯皮的事一大堆,要是都觉得是小事县太爷也没啥用了,虽然秦照照实在不知道闻子簌为啥要在村里面给她设个不伦不类的衙门。
话说村里头管事的不应该是村长吗?
元参抿了抿唇。
白老大和阿树唉声叹气在前面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