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气阴沉了一下午。
青桔不过如教儿童一般教司徒起起些字儿句儿。倒比白捉里会教些。司徒起起今下午竟然收获不少,学会了念一首童诗。
这首诗当日本是听孙子松松和孙女儿晚晚念过的,如今自己来念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青桔教了许久,忽然又问起“白先生”。
司徒起起只说“放心”。
天黑完了。
到处都亮起红通通的灯笼,府里的人个个都喜乐开颜,在这里忙着这件事,又去那里忙着那件事。四下都闹哄哄的。
司徒起起无心再学字,青桔亦无心再教导。
两人磕着瓜子儿在碧山苑里四处闲逛,满嘴的话像说不完似的。
所遇的丫头婆子媳妇们都上来道两句:
小姐,新年好哇!
青桔姑娘,你也新年好!
一时,司徒起起因和青桔忽然逛出了碧山苑……
只见在那边亭子里遥遥的坐着一个男孩子,不知是在做什么。
她们走近,借着灯笼细细一看,原来那男孩子书的孩子们,于是欢喜非常,忙朝那男孩子喊道:“怎么到这里来看书了?这里黑得很!你的眼睛哪受得了?”
男孩子披着大红斗篷,头发梳得又复杂又精致。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便抬头到处寻,见了来人,忙起身笑道:“大姐姐。”
青桔说:“好一个或六爷!许多日子不见,怎么突然长得这样高了?或六爷,你平日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也告诉告诉我,让我这小矮子使劲羡慕羡慕!”
司徒勾或关上书本,放进怀里,身量挺拔如杨树,稳稳的走过来,对司徒起起行了一个礼,对青桔道:“羡慕也无益,不如盼来生。”
青桔说:“或六爷,你太毒舌了!仔细你大姐姐捶你!”
司徒起起笑道:“我怎么会打六弟呢?况且六弟武艺高强,满府谁能打得过?”
司徒勾或道:“大姐姐,我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打我的呢!后来我长大了,而且武艺练得比你好了,打得过你了,结果你偏偏又只跟人家吵过去吵过来,就是不动手了,让人家都找不到地儿再打回去的。”
司徒起起微咳两声,十分不好意思。原主这段记忆她可没有梦见过。
三人正说话时,从那边远远的跑过来一个老婆子,大声笑道:“我们哪里没找遍?原来都在这里!快去吧,太太已经在园子里摆下年夜饭了,一家子已都齐了,只差小姐和或六爷呢!!”
于是大家一齐到太太这里来。
只见园子里,红梅下,这里放了一张大大的桌子,司徒起起看着极是精致华贵,便低声问青桔。青桔将桌子的名儿说了,又说是用什么什么木头做的,哪个哪个匠人雕的花纹,长串的名字把司徒起起都听昏了。
桌子上美酒佳肴自不必说。
总之都是世上难寻的,那容易寻的做法却也是难得很,较之平常人家复杂了不止百倍呢。
姐弟俩忙进屋子给老祖母、太太、老爷行过礼。
司徒勾或又一一的给五个哥哥并五个嫂子们行了礼。司徒起起则只是点头微笑而已。
原来老爷的几位姨娘并五个爷的小妾们都是不能上正桌的,只在另一个园子里另外摆设了席面。
终究礼出大家,身份之别难以跨越。
太太只一见了这姐弟俩,见儿子身上衣服是旧的,女儿身上衣服颜色过清淡,便忙催姐弟俩回去换上那年下新做的什么什么衣服,名字又是好长一串。
姐弟俩于是出来了,告别毕,各自回去换衣服。
一进碧山苑,司徒起起才敢说:“天哪!我们庄稼人的衣服就叫个衣服,桌子就叫个桌子,谁知道在高门大户里连件衣服和一个桌子都是有名有姓的,这名字还又长又好听。我从前实在是没想到过这个!”
青桔一闻此言,竟同笑了:“我在现代时也没有想到过!你知道吗,当初记这些名字我费了极多的心思,如今想想,却感觉还挺好玩。”
一时,司徒起起已经换好了太太说的那件衣服,愈发衬出身姿之娇弱,面庞之白皙。若安静时,宛如一枝雨露玫瑰;若行动处,恰似一阵拂柳春风。
青桔环绕着打量,半响,忽然眼带泪珠,笑道:“如果真小姐还在,今晚猜灯谜、作诗比剑、喝酒划拳时,必然大展……奇才……”
司徒起起禁不住了,便用手帕子擦拭湿润润的眼眶,道:“青桔,对不起,我太差劲了。你小姐实在是红颜薄命,我真担心她是因为我要来占这具身子才死的,果真这样,我的罪过便是大惨了!一辈子求的菩萨佛祖都是求错了,原不该求……”
青桔忙打断了司徒起起的话头,道:“她,她是因为病才死的,与你无关。你万万别多想了,我和你以后便一起守护好这具身子罢!留个念想,也许以后的事还多着。”
司徒起起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守护好这具身子!”
然后出碧山苑,过银杏馆,踩雪被灯照,一路行去。
司徒勾或早已到了,正滚在老祖母怀里说笑。
太太和司徒寄缈之正妻则在忙忙碌碌的,半响不得闲儿。
太太忽然一眼瞥见了女儿,见她如此fēng_liú婉转,顾盼生辉,恍然直似自己年轻时节。再想想自己操劳持家,年华老去,不可逆转!
忽然生出一股嫉妒,又立刻由嫉妒化为恨意,恨意转成厌恶。
如此这般,也只能忍于心中,不过不理睬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