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珑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对方根本不是为了挑拨离间,而是调虎离山。
她去看梁以安,却见对方已经迈步接着往御花园的风亭而去。
她牵着司峥一同进去,在石凳上坐下。
风亭外,春花未开,花蕊中夹杂着早春额嫩芽,充满希望的样子。
没多久,蔡长安就领头带着两个宫人过来,人手一个食盒,取出一叠叠的水果和蜜饯,摆到风亭的石桌上。
蔡长安照例取了银针在曌王面前试毒。
梁以安朝他挥了挥手。
他便心领神会地让人将石凳搬开,又命人取了几张挂着薄绒毯的太师椅来。
三人坐进太师椅里,姜玲珑随手就拿了一条毯子披在身上。
她坠阶难产之后,若说有什么后遗症,恐怕就是比平日更怕冷一些。
蔡长安平日观察细致,曌王对他回以首肯。
他办妥了一切,才立回曌王身侧伺候。
司峥正在剥橘子。新入贡的橘子皮很薄,很好剥,他剥好一个,又很细心地抽了一些囊上的经丝,自己尝了一瓣,才递给姜玲珑,“姐姐啊,你吃这个,这个很甜的。”
梁以安正要笑他借花献佛,就看见这小子又动作利索地剥了一个塞进他手里。
蔡长安抿嘴含笑,像是在看一户三口之家一般在看着他们。
“曌王兴致倒好。”姜玲珑扯下一瓣,吃了一口,确实饱满津甜,果香扑鼻,这才说话,“蔡公公也是,大家都心里有数,就我一个瞎操心呐。”
曌王漫不经心正吃着小葡萄给的水果,食指轻扣膝盖,蔡长安见状便道,“殿下哪里的话。伺候几位主子是奴婢本分,其他的事,不及主子们吃好喝好来得重要。”
姜玲珑听着颔首,露出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
曌王绷不住,笑了,签了一块甜瓜给司峥,正瞧见司峥正快乐地张着嘴,等待姜玲珑向他投食另一碟子里的桑葚。
“两位兴致也不赖啊。”他好整以暇地托腮相望。
“想不通,所以就不想了。”姜玲珑嘟哝了一句,显然是带着个人情绪,在说反话。
她对国家情况,朝廷势力又不清楚,想不通很正常。
但梁以安不会想不明白。
可他不急,还吊着她胃口,不告诉她。
“再容我歇歇。”梁以安轻声朝着姜玲珑好言,像极了平时为了逃避课业向她扮委屈的司峥,“马上我就要闭关去看平乱,看奏折了。”
这两人相处,倒是将对方的把戏学了个遍。
姜玲珑失笑。
“曌王何时,如何处理国事,政务,又不是旁人能定的。您九五之尊,自己说了算就好。”
“嗯,郡君所言极是。”梁以安竟然就驴下坡,明目张胆地偷懒,“那本王今日便休沐一日,犒劳犒劳往常的日理万机。”
他话音刚落,蔡长安就朝风亭外候着的宫人吩咐了几句。
宫人应是,躬身碎步退下。
不消片刻,风亭外挂起纱幔,稍稍遮挡了一些风头,清风拂过纱幔,吹起缱绻曼妙,朦胧了亭内身影,从外头就看不真切里面人的表情了。
接着亭外对面对的榭台上,乐官一次登台入座,一众人朝风亭行礼后,宫乐四起。
梁以安在亭内,微阖着眼,轻打着拍子。
他是真不着急?
姜玲珑又偏头去看蔡长安。
蔡长安先前的焦虑也没了踪影,正眯眼笑着立在边上,察觉到姜玲珑的视线,又朝她恭敬地行了礼。
蔡长安也不着急。
那他们这是一早料到,还是有了对策?
她想着方才梁以安那一瞬间的定神,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暴动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为什么呢?
如果要谋乱,菡萏城也离得太远了,再乱也乱不到宫里。实在不行,邻近城池调兵过去也——
哦。
恐怕又是此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借兵镇压菡萏暴动,便会有别的城池属于防范。
姜玲珑看不清这一诡计的真实面目,但她明白了为何梁以安不轻举妄动,没有立刻下旨平乱。
他有兵力,有权势,皆是平乱的底气。眼下不过是想趁势将火烧得旺些,看看会连去哪些地方。
这是君策。
但一定会苦了百姓。
可抓不到幕后黑手,不能将这一股连宫内都安插了眼线的势力连根拔起,恐怕以后百姓会受更多内乱和屠杀的苦。
所以梁以安不想同姜玲珑细说。
这是以一部分人的动荡换大部分人安宁的一种做法。
她不会乐意的。
姜玲珑看了一眼曌王,慵懒地给自己送了一颗蜜饯,又朝蔡长安招了招手,向他耳语一番。
从外面看,蔡长安听完立刻出了风亭,没人见到他在亭里的表情,也根本听不清韶华郡主说了什么。
难怪要挂纱幔,奏宫乐,大白天就耽于享乐了。
姜玲珑对于梁以安如此“避人耳目”的方式感到舒适。
她等了一会儿,蔡长安又带了宫人回来,一前一后抬着一张躺椅,进去换下了她的太师椅。
不就是享受嘛。
谁不会呢。
她往躺椅上一靠,整个人自在地躺下将薄毯盖在身上,半阖着眼欣赏宫乐,亭外日头正好,亭内又没什么风,很快就真的有些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梁以安回首时,正见到的,是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精灵。她睡姿乖巧,睡颜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