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珑一时没了声音。
她怔楞地看向司贤,觉得他神情有些怪异。非愤非恨,但匿着痴颠,总之,不太正常。
司贤那时还小,即使觉得环境有异,也很可能下意识地将这些信息过滤。出事时他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根本没人会来向他询问,渐渐地,那一晚的事情也就在他心湖里沉了底,没再搅动过什么风浪了。
直到今天姜玲珑旧事重提,他才隐隐觉得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
正心急在想,边上姜玲珑的声音清浅传来——
“不是,娘带你们过去,先王不在屋里吗?他事后一定有告知于父王和曦妃。”
“不是。不是。”司贤站起身来,深深吐纳几息,才坐回位上,“娘带我们过去的时候,屋里已经空了。”
姜玲珑蹙了眉。
她觉得自己,好像,似乎,逐渐明白了司贤为何焦躁。
“母亲那日夜里,一共去过两次先王屋子。”她开始顺着信息延展时间线,“第一次,她一个人先过去,将先王扮完装,估计是从窗户走的?让他被接应离府。然后她回去接上你们,便一直待在先王屋里。直到二殿下的人破门而入。”
“是。母妃一进屋就将屋子从里锁上了。”司贤后知后觉,仰天闭目喃喃,“她根本就没想要逃。”
“所以二殿下的人,不是没为难孩子,而是进来的时候你们躲在衣柜,他们根本不知。”
“母妃怕他们搜不到远玨王,会迁怒于府里,才会带着我们,将我们藏在最危险而最安全的地方,好让人误以为我们同远玨王一起走了。”司贤身子前倾,弓着背,语速比往日快了不少,“她一心要助远玨王出逃,怎么可能让他带上两个稚子拖慢脚程。但她又自知如果不让他们抓获些什么,这帮人定会趁父王不在,将府中翻个底朝天。”
“……她一早想好了要牺牲自己。”姜玲珑感觉自己胸口压着一块重石,每呼吸一口,都格外沉重,却仍坚持接着司贤的话往下讲,“二殿下要来抓人必然是秘密行事。这第一与第二次入屋之间,还未到动手的时机,自然也不会有旁人轻易入府苑打草惊蛇。因此也就不存在道听途说。”
姜玲珑这般说着,抬眼对上司贤,两人异口同声,颔首确认——
“她就在现场。”
这下轮到姜玲珑倒吸凉气了。
因为赵莳曦同她讲述旧事时的一切情绪都没问题。她是确信赵莳曦没有说谎的。她应该确实与洛依依关系不错,也是等很多年,才最终成了曦王妃。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真的一孕傻三年,生完孩子就不辨忠奸了吗?
“不仅是在现场那么简单。”司贤指尖不断地轻扣膝盖,语速并未放缓,“她以为大家都知道母妃是带着我和洛儿一同前去的。这说明——她是在远玨王换装离开之后入的府,又恰好在行动之前出了府,这个时间差,不可能是偶然。”
“你是说……”
“她早知二殿下那夜计划。”
“那她来府里做什么呢?”姜玲珑觉得司贤越来越不对劲,不单单是焦虑那么简单,怕他还没弄明白原委就冲动找人,赶紧说,“眼下听起来,就算她当夜在王府出现过,也不过像是幽灵一般,飘了个来回。至多是知情不报,没发现她在其中充当了什么重要角色啊。”
司贤噌地一声立了起来,眨眼就要往外跑。
“二哥你去哪儿!?”姜玲珑赶忙掀了毯子下地跟上急问。
司贤头也不回,跑得踉踉跄跄,“回衣柜!”他丢下一句,就打开殿门,冲了出去。
“诶——司大人——”门口橙月刚端了红枣糖水,差点迎面和司贤撞个满怀,还没入殿就看见宝贝主子只穿着月白中衣立在殿门口,寒风正往她的衣袖里呼呼地钻。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她几乎是端着食案小跑进的殿里,一把放下糖水就去关殿门,再将发愣的姜玲珑扶回她的摇摆躺椅上,“新椅子不舒服嘛?偏要乱跑。”
姜玲珑这才慢慢收拢视线,回了神,去瞧橙月。
她有话想说,可张了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出什么事了?连司大人都慌慌张张。”橙月替她边盖毯子边问。
“……没什么。”或许是橙月铃铛般的脆声帮她缓了下来,“可能是想起政务了。”她眉眼一抬,就看见橙月光溜的脖子上挂了一条黑绳,正串着一块无事牌在她胸前晃荡。
“哟。”她指指无事牌,眉梢上扬,“收礼啦?”
橙月小脸一红,也没说话,赶紧低头将玉牌塞进衣襟。
“人,人家硬给我的。”
呵。
姜玲珑视线往殿外一撇,那立着的侍卫像是能够感知到一般,打了个激灵,站得更挺拔了。
拿我的东西追妹子。
有眼光。
橙月本是端了两碗糖水过来的,既然司贤走了,姜玲珑就要她坐在身边,一人一碗,有甘同享。
“你还记得柠月吗?”没什么由头的,她突然开口问橙月。
橙月又岂会不记得呢。
“那丫头一颗心,乌糟糟的黑,替她作甚。”橙月想起柠月就来气。
谁让她名里也有个月字呢,总觉得听了晦气。
“侬语和我说过一些,但没说后事。”姜玲珑一边拿汤勺抵唇尝了一口,一边像是在聊旁人的八卦一般,随口问她,“邝毓可曾审过?”
“都是旧事了。”橙月被姜玲珑盯着,只得抱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