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餸食已凉。
姜玲珑从唏嘘中回过神来。
见赵莳曦握着自己的手,满目温情。
便是听了这一阵说话,洛依依年轻时的模样,才终于在她心里丰满起来。
自己儿时常见洛依依临窗雕琢,只有手里拿着那些个小土玉人偶时,才会眼光灼灼,嘴角噙笑。
她很少同自己说话,对于自己年幼识字,无师自通的状况也从无纠结。
姜玲珑原本以为因着自己出生,洛依依心里该是厌恶自己的。可没想,那天大娘子过来找麻烦,她却毫不犹豫地护住自己,任人将她的玉人们整匣给拿了去……
也对。
和一个四五岁的娃娃,能说些什么呢。
洛依依郁郁而终,弥留之际才告诉她这么一件事——
【我不是琳琅。】
【我叫洛依依。】
可惜这句话在她母亲心底的分量,她今日才真正明白过来。
橙月将重新温过的药膳端来再一一摆上案,却听姜玲珑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
“韶华,”倒是赵莳曦,早从陈年的旧事中脱出身来,向姜玲珑劝道,“趁热,先吃吧。”
姜玲珑也不说什么,回了一眸淡笑,便不紧不慢地喝起粥来。
刚刚兩匙下肚,她忽觉不妥,又放下了碗,轻声问道,“在娘娘的故事里……娘娘在哪儿?”不似质问,也没什么情绪,听起来单纯有些好奇,“要是我父王真的这么在乎我母妃……”话到嘴边,她又不好意思问了。
“你是想问,你父王又怎么会娶我?”赵莳曦欣然接话,毫不介意。
见事主不恼,姜玲珑自然是有些得寸进尺般点了点头。
“我呀。”赵莳曦见她问了,没有害臊之余,竟有些脸颊微红,像是个被猜中心思的少女般也放下碗筷,单手托腮,甜甜回忆,“其实,我在卞曲桥初见,就已经对你父王心有所属……
只是那时,你父王心里也早有了你母妃,容不下旁的人了。
我本刻意同他们保持距离,一来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二来也怕自己难受。不曾想倒是你母妃因为课业之故靠近了我。
这才将我拉进了他们的这个圈子。
你母妃相处起来更是像一个春风般的人。我喜欢远阁王的同时,也喜欢你母妃。或者说,是被她的秉性所深深吸引。所以我便收着自己的感情,一直偷偷暗恋。”
赵莳曦说到此处,颇为羞赧地一笑,弯了眉梢,眼中蕴光,和方才那个说着谷悍王位之争的她判若两人。
“你父王遍寻你母妃不得。
他屏退了王府里所有女婢,就和三位世子,还有几个贴心的下人以及侍卫生活在晋绥。先前定北有功,先王给他封邑榆阳。但他一次没去。就生生待在王府里。偌大的市井之地,他却深居简出。
我时常会去府里探望孩子们。但同你父王不常照面。
原本都隐藏得挺好。
直到三殿下带来消息,在城郊发现了寒潭暗卫的踪迹。
得知此事,我自然是要和大伙儿同去,向二殿下问清你母妃的下落。
不过这次,二殿下是抱着同归于尽,鱼死网破的决心,在等候着我们。
我与你父王在路上中了埋伏。
当时周围箭失势如破竹,你父王堪堪难挡,先王援兵又迟迟未到。我看着他逐渐体力不支,在身后露出了破绽——
等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挡了上去,后背的剧痛和你父王回眸时的惊讶同时出现……我知道,这次,是藏不住了。
先王的人马还是赶到了。
二殿下被擒,却对所做一切皆矢口否认,又生怕遭人报复折磨,第二天就在狱中自尽。之后,线索几乎都断了。事实上,二殿下手段阴毒,他要拿一个王妃来陪葬,又怎么会被他人找到尸首?他就是要人尸骨无存,要灼两位殿下的心。王爷和先王心里也都清楚,你母妃怕是早不在人世,只是迟迟不愿承认罢了。
而我呢。
我在自己的王府里养伤。你父王命人送来各种药材,他自己却一次也没来看过。
这件事就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我和他分隔开了。
后来我伤好,也不再去王府拜访了。都尽量躲着你父王。宫里设宴,或是什么祭祀节礼,我都抱病在府。
只是偶尔在休沐的日子,去王府门口等着,带你三位兄长一道出门远足踏青。
有足足两年的时间,我和你父王,同城而居,却一面未见,一字未谈。
再后来,先王先纳了妃。
我父王就有意也想将我送进宫里。
我当然不愿意。就同父王大吵一架,一个人出府散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去了多年前,我们几个夜猎的那座山头。
我在那里,碰见了一个人在树下枯坐的远阁王。
他见来者是我,刚亮起的眸光又一瞬暗了下去。
他说,【是你啊。】
这就是我们两年后第一次见面,他对我说的话。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来不及隐匿的失望。
老实说,我有些难过。但却不觉得失礼。
因为我也是一样的。我以为那树下的人影,会是别人。
所以我也回了他,【是你啊。】
十分奇怪的是,这一声招呼,似乎使我们之间的墙垣不知觉地消失了。
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坐去他身边。而他也让出了一个位置给我。
可是毕竟很久不见,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寒暄的话。
就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