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禾大夫都救不回来,他们三位更不可能有法子了。”司峥小小的身子立在门前,呈一个大字型,他心里根本没有方寸,只知道不能耽误禾悠然施救,便豁出去闭着眼干脆大喊,“谁要再向前一步,以犯上论处!暗卫!给本王守着翠峦殿大门,没我允许,一个都不许进!”他大病初愈,弱小的身子根本经不住如此动怒大喊,他说完喘了几口,才恢复常色。身边两名暗卫已裹面现身,端立于翠峦殿前,犹如枭鬼,生人勿近。没有人料想到天子眼里,一个洛河郡主竟重要到让他的暗卫在人前现身,众人一下子没了声音。司峥回了口气,才正色向暗卫令道,“守住殿门,违令者,立斩不赦。”
众人怔楞,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旁人都将他看做一个六岁的孩子。几乎忘了,他才是那个权倾天下,握有生杀大权的谷悍主人。而那个眼下唯一能伸手拦他还不会触怒龙鳞的人,正躺在翠峦殿内生死未卜。
国主司峥幼时尚且如此。若是成年,必将为一代枭王。
谷悍必盛。
门外那些焦急的声音,慌乱的声音,刹那间都隐匿在了各人心中对于谷悍王权的敬畏里。
橙月接着产婆赶来。产婆是早前邝毓寻了,事先请入宫中的。彼时姜玲珑还笑话他心急。
“产婆和橙月进来。”禾悠然提高嗓门,在殿内指挥,“长柳留下,其他人出去!”
司峥回头时,从门缝里眼见榻上已染满血污,翠峦殿的殿门重重合上。
门口那几人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只得陪着一起等待。云锦提着儿子,让他跪在司峥面前。那孩子一看就是个硬脾气,满脸不屑,一声不吭。
司峥见了他,简直气极,伸手就要推他。
“王上。”广场上出现了一位玄衣人影,束发简装,足下带风,步履凌厉,眨眼就到了司峥面前。来人拦下他堪堪要触到陆林的手,单膝跪地行礼,“切莫冲动。”
邝毓这话是咬着牙根说出口的。
抬头,正是一双急红了的眼睛。
“姐姐,姐姐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邝毓是他眼前唯一能信的人。他的到来替他卸了气,极怒之后,无措和害怕的情绪开始占了上风。司峥眼里含泪,硬是逼着自己不让它们落下,他猛地吸了吸鼻涕,抓着邝毓,指着殿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珑儿等着救命,殿外切勿喧闹,莫教里面的人分心。”他拍了拍司峥掌背,“其他事情,容后再说,好吗?”
司峥点了点头,可仍旧立在门口,丝毫不让。
“禾悠然是当世名医,他会有办法的。”邝毓强压下自己快要跃出胸膛的心跳声,稳住声线,让人把司峥的轮椅找来,抱他坐上去,“王上且耐心等等。”
话音刚落,殿门又被从里打开,长柳端着盆满是血的长巾奔出来,嘴里高喊,“让开,让开。”
邝毓忙往门缝里探。
“你别看!”禾悠然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冲出,“都别在门口碍事,多打些热水来!”
邝毓从来没见过禾悠然这般急躁的模样。
连他都慌了,那她怎么办。
打些热水。对,要热水!
他撒腿就跑,不消一会儿就提着满满两桶热水回来。手脚未停,又返身离去,第二次带着苏瑾僩一同前来,两人,四桶。如是往复,第四次的时候,他身后跟了整个射声营的人。不仅有提木桶的,还有端了火炉和火炉架子的。他们在殿门边上直接置架烧水。
翠峦殿前的广场上,交错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喘气声,再无其他。
殿内一直没有产婆的声音。
珑儿怎么样了?
孩子又怎么样了?
邝毓不敢想。他路过那推人陆林时,都想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好在他还有理智。
整整一夜,长柳和橙月轮流,不知抱了多少盆鲜血淋漓的布巾出去。殿内竟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殿外的时间仿如静止。
邝毓充满血丝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殿门,就好像下一秒它就会打开一般。
身后旭日逐起,破晓时分,一声婴孩啼哭划破天际。
“小殿下生了!”赵莳曦激动喊道。
他怔楞片刻,不知该喜该悲,听着孩子哭声渐响,脚踝上却像是被灌了铅,止步不前。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翠峦殿大门被徐徐打开。
禾悠然满身满手鲜血,迈出步子,朝邝毓示意,“随我进来。”他说罢就往回去,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又转身对上邝毓欲言又止的脸色,叹了口,耐心回道,“进来吧。母子平安。”
这夜才终于过去。
邝毓迈开步子跟上。
“你别动。”禾悠然路过司峥时,冷淡地阻了他正欲下地的腿脚,“先回去喝药,睡觉。”作为司峥的主治医师,他严声吩咐。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邝毓进门之后,他又将殿门合上,就干脆倚着门框,努头示意邝毓自己往里走。
产婆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他视而不见,直直朝床榻迈步。
四周已被收拾过,床榻上拉着帐帘,显然是换了一套新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吸了口气,才伸手掀开帐子——姜玲珑毫无血色,灰白的一张脸,勉强半睁了眼。
“气……死……我……了……”她说得极轻,极缓,像是死而复生一般虚弱不堪,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