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风硬着头皮背着筐,走在虎子奶奶的一侧,听老太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大壮婶说着闲话,前面是白明心和虎子,再前面才是祝安青和窦氏。
风急雨大,此时的窦氏正一只手扶着祝安青背后的筐,一只手紧紧扶着自己头顶的斗笠,原本正听祝安青说着白令安跟着村里男人去河边围河堤的事儿,突然朝雨中啐了一口,
“白鹰他爹这个王八蛋,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哪儿猫着呢!说是去京城干大事儿,结果连个信儿都没有,要是敢卷了家里的钱不回来,我就让白鹰跟我姓!”
祝安青也不明白是刚才自己说的哪句话激起了窦氏的火气,不过窦氏骂自己男人,饶是她再看不惯白老二,也不能跟着一起骂,对于这点儿,祝安青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
雨大泥巴多,一脚下去那个糟烂呦,惹得心里直冒火,嘴上要是再不能闲扯两句转移转移注意力,祝安青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在这雨中原地爆炸了。话说回来,祝安青猜测着莫非明风的洁癖是随了自己?
“哟,说到白鹰了,这孩子这会儿在哪儿呢?”
“还在县城学堂呢!这会儿正用功念书呢!我们家白鹰啊,啧,真是个好孩子!”窦氏刚才还阴沉耷拉着的脸,一提到自家儿子,扭脸就换上了小骄傲。
“得嘱咐他这几日别出县城,我听孩儿他爹说过,咱们县就属县城的地势最高,万一要是发水了,县城还算安全……”
祝安青说着说着,想起来这里没有手机,想嘱咐也没地儿嘱咐去,就适时地闭上了嘴。
窦氏倒是不以为意,“我们家白鹰可是有大文化的人,啥都清楚着呢!别看平时我去看他看的勤,可也就送个零嘴啥的,别的都不用我操心!眼下最重要的啊,是替未来的状元公保护好他老娘!”
祝安青彻底住了嘴,还是跟脚下的泥打交道更舒心些,没准儿这挤进草鞋里的泥巴还养生护肤呢!
一行人闷头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桃神庙附近,虎子奶奶和队伍里几个奶奶辈儿的老太太非得冒着大雨去桃神庙里拜拜,年轻的妇人们怎么也拦不住,索性歇歇脚,也跟着进去了。
白明风也算是托了这群老太太的福,能趁机实打实地歇口气了,再背下去,他那后背就要弯得回不去了,好男儿都是立志要当泰山顶上一青松的,罗锅腰可不成!
刚将背上的大筐子担在桃神庙前的大青石上,还没来得及对雨诉一诉男儿壮志,胸中豪情,祝安青就凑过来拽上了白明风的衣袖。
“明风,快,把这大笨筐子卸下来,别背着了!”
“没事儿,我扛得住!”白明风虽然感动于自家老娘对自己呼之欲出,细致入微的关心,但是这筐子好卸不好背啊!
“这离河边就几步路的事儿,你腿长步子大,我打算让你去寻一寻你爹呢,咋滴,你打算背着这筐子去啊!”
祝安青皱眉道,这孩子,总是不该沉默时沉默,该聪明时没眼色……
“……”白明风愣了一下,默默卸下大笨筐,抖了抖蓑衣上的水,那架势活像抖掉了一身的心酸泪。
即使是泰山顶上一青松,那也是需要关心爱护的!
……
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知白令安者,莫若老神在在的祝安青。
白明风迈着大步,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绕过一片又一片被水淹着的泥巴地,总算在河的中段看到了村里的那群男人们。
一个个裤腿都挽着高高的,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雨幕朦胧,模糊了视线,按道理说若想辨认出某个人来还是得费一番功夫的,可白明风一眼就瞧见了自家老爹。
为啥呢?还不是被祝安青说中了!
只见河边的男人们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人数众多,走近了隐约能听见那群人在喊着“孬种!”“逃兵!”的字眼。
另一派人就很少了,正在扯着人远离河边。白明风仔细瞧了瞧,除了自家老爹白令安,余下几个人分别是白家大伯以及大伯家那lóng_hǔ_bào三个儿子。
等等!咋还有一个矮矮瘦瘦的身影在不停拽着lóng_hǔ_bào三兄弟?白明风都走到自家老爹身后了,才发现那矮瘦的身影正是大伯娘徐氏。
妈耶!自家几口和大壮婶她们要上山时,就记得叫上二伯娘了,倒是将这位大伯娘忘得是一干二净,也亏了大伯娘这时候在河边,要不然独独落下大伯娘,那这事儿办的得多不地道!
“听我的!赶紧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上山避避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白令安扯着一个大爷,又专注又语重心长地劝道。
白明风细一瞧,那大爷可不就是村长嘛!
“令安啊,这河下就咱们村子里庄稼地,都是开春时村里人一锄头一锄头耕过的,那老黄牛一犁耙一犁耙犁过的,眼看着庄稼生了根出了苗,咱不能让河里的水淹了啊!”
村长说的更是情真意切,抹了把脸上鼻涕眼泪和雨水的混合物,又接着说道,根本不容白令安插嘴。
“你就算不心疼那黄牛,不心疼咱们庄稼人流的汗,也得心疼心疼这庄稼苗啊!那可是村里人往后一年的口粮啊!都淹了冲了到时候吃啥!吃土吗?啊?”
白令安也不知是被村长的话扰乱了逻辑,还是被村长的甩出去的那坨鼻涕眼泪雨水混合物转移了注意力,一时语塞之下,愣愣地说了一句:“我们家这么多年来没地种粮食,可也没到吃土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