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为什么不是安晏,晋楚栖梧未曾给出明确的解释,她也不能给出解释。因为她没有丝毫可见的依据,认为那不是他,不过是听从内心。
随从之人也皆是这么想的,认为她无凭无据的决断不过是还未从疯魔中清醒过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信自己说的话,晋楚栖梧十分清楚。
但是她不管这些,她不需要信任,她要的只有听从。
安晏没有死,那便要继续寻找。他们会奉命去做,这就够了。
他没有死,朝廷却昭告天下说他死了。其他地方遍寻不得,楚京却尚且没有搜寻过。
所以,人极有可能就在这座城中。或许是被囚禁了,又或许是被抓之后逃了出来,却因为种种阻挠而无法回去。
他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他们要做的便是去救他。
要从何处开始呢?刑部的牢狱?三教九流混迹的阴暗角落?还是皇宫大内?
“公主。”见晋楚栖梧时而低声分析时而凝眉沉思,堂下众人安静聆听,却俱是担忧不已。无人敢出声打断,趁着她沉默许久的一个间隙,南校尉开口道:“咱们只有十几人,刑部的牢狱或许能设法蒙混过去。”
“可是重兵驻守的皇宫大内……”他们就算是都生了翅膀,也会在还未进入其中的时候被射杀下来。
“重兵驻守?”闻言,晋楚栖梧从沉思中回神,换上一张笑面,只不过是讽笑,“在你们心中如此高不可攀、密不可入的地方。改换主人,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卑职知罪。”众人纷纷下跪。
“起来吧,你们有什么罪。”晋楚栖梧铺展宣纸、拾笔蘸墨,“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当初能逃出来,如今就能再回去。”
她话落,众人缓缓起身。抬头前往,见宣纸一角已经被往复回环的线条占据——有亭台楼阁,有宫墙巷道。
她居然在绘制皇宫的舆图!
半个时辰后,停笔落墨,一幅简易却足以让皇城陷入危境,甚至再次改天换地的图像跃然纸上。
“这里是京郊一处荒废的园子。”晋楚栖梧先是指了指最外围的一处,然后顺着一条线路移动,手指最终停在整座皇城的中心,“这里,是皇后所居寝殿。”
“当初我和阿弟逃出来,追兵并未从后方过来,说明这条密道还能用。”
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南校尉看向晋楚栖梧:“公主要卑职通过这条密道进入皇宫探查?”
“不只是你们,还有我。”晋楚栖梧将画纸卷起,递给他,“立即出城,今夜开始行动。”
……
当初焚毁在大火中的宫殿,已经在原址上修缮一新。
密道的机关修的巧妙,处在暗处能够窥得殿内场景。而密室中的动静,殿内之人却不可觉。
晋楚栖梧透过机关看着极尽奢华的大殿内宫人往来,华服加身的妇人倚靠在软榻之上,尚品香料燃出的烟自金兽嘴中吐出,萦绕而出久久不散。
不顾两年光阴,不知还有多少人能想起她是鸠占鹊巢。
过了一些时候,应当是早朝结束了。一身明黄的男人来到殿内,华服妇人起身相迎。
这名男子身形清瘦挺拔,已过天命之年却不见老态。他从前总是紫袍玉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也是父亲最为信重的臣子和挚友。
“那个畜生!”安靖一进门便踢倒了一个上前侍奉的宫人,“早知如此,早在他来到世间的时候朕就该将其溺毙。”
“陛下息怒。”满室惶恐。
“臣妾有罪。”当今的皇后屈膝跪地,向着夫君请罪。
“你有什么错?”安靖冷哼一声,“起来吧。”
“此子虽托生在我安家,却天生非我族人。自幼及长,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我行我素、不敬尊长?”
“翅膀硬了之后,居然敢与亲父为敌,成了犯上作乱的贼子!该杀!该诛!”
“陛下不该存有怜悯之心,一开始便该下令将其诛杀的。”皇后由宫人扶着,缓缓起身,“您一时顾念父子情义,却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她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密室中的晋楚栖梧便怔愣住,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
而随着后面一句话传入耳中,她眼中的生机瞬间复苏。
“父子情义?”安靖冷笑一声,“那样的孽畜,何谈父子?”
“若非想要尽快收回他手中兵马,朕怎会容忍他多活一日在世上?”
一众宫人尚战战巍巍地跪在地上,皇后挥手命其退下。很快,殿内便只剩下安靖夫妻二人以及女官、内监各一名,皆在外室侍立。
“他重伤在身,能逃去何处?”皇后道:“已经一月有余,说不得早已烂在荒郊野岭。”
“此子奸诈,决不可掉以轻心。”安靖道:“他身亡的消息早已传遍,派去收复失地的人却久久不能成功。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听说那两名余孽是被他保护起来了?”
“应当属实。”安靖点头,“只不过从未露过面。”
“背板家族至亲,却拼尽全力护着两个余孽。”皇后面上爬上怨毒,“幼时第一次看出他长有离经叛道的根骨,我就该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一个女子一名稚童,还能翻出天来不成。”说到此处,安靖倒是不甚在意,“三军不可无帅,端看他们能支撑多久。”
……
夫妻二人后面又说了许多话,晋楚栖梧压下冲出去将其斩于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