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制于釜的形状,蛋饼中间厚得有些发绵,周围却薄得像脆皮。唐与柔对这蛋饼不是很满意,可毕竟加了猪油和蛋液,口感馥郁,香气也足。再在中间撒点芝麻,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
本来味道就不错,女富商饿得不再挑这蛋饼简陋,接过盘子蹲在灶台边,吃得津津有味。
回想那日她故意刁难唐与柔,要她在福满楼里卖酒,简直和这会儿的判若两人。
她对自己倒是放下了戒心,也不再端着架子,可毕竟小八还在旁边。
担心她威信消失,唐与柔轻咳一声,劝道:“穿着下裳呢,柳老板得注意一下形象!”
“怕什么?大冬天的,里头穿着裤头呢!”柳贾只将小八当成了小孩,根本不在意,瞟了她一眼,不满地问,“十几年了,你这丫头可是唯一敢对我说教的人!怎么,女子就非得仔细仪态,私下里都不能随性吗?”
唐与柔道:“原则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好不容易穿一回漂亮下裳,总得摆个好看的姿势。否则何不穿回以前那身飒爽男装呢?那可威风着。”
柳贾不以为意:“没事,等出出去!说出去我就掌你们的嘴!”
她可真是嘴硬得很。
唐与柔掩嘴窃笑,不免想起了能动手就绝不哔哔的疯伯娘,好奇发问:“柳老板听过落衡吗?”
村里人最多只去郾城,冬天了见不到游商来,而柳贾经常外出经商,一定会知道她。
柳贾问:“你说的是医侠落衡吗?”
唐与柔点头。
柳贾嚼着饼,讲起了落衡的往事。
据传言,神医扁鹊玄孙的女儿于医圣是宫中御医,撰写了一本厚厚医学书籍,被皇家人之中,当做传世之宝。落衡正是这于医圣的高徒。
灾年期间,她在南方游走,治病救人行侠仗义,在民间积累了名望后,被人尊称为医侠。后来,家族牵扯进了造反案中,她被连坐,险卖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南落衡,北鸾雪,两人都是于医圣的高徒。可惜鸾雪小小年纪入了宫,如今大概被某个皇亲国戚豢养在深宅大院。落衡逃亡后渺无音讯,不知生死。卖我药材的大夫无一不痛心疾首,感慨我朝少了两名绝世神医……”
柳贾说起这个比她还年轻的落衡,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后来又听说那谋逆罪实属诬陷,但案子都判了,案宗都结了,有冤屈又能如何?杀掉的人也不能再活过来。我一直以为,为女子者,当如落衡!闹灾的那些年,正是想到了她,才会和寺人一起步粥行善的。唉……”
疯伯娘竟还遭遇过这样的往事。
唐与柔不免回忆起早年,青萸村北深夜中传来的厉声尖叫。
或许并非是疯伯娘故意装疯,而是悲惨过往入了梦,让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她胡乱猜测着,脸上浮现出悲悯之色。
柳贾打量着她的脸:“怎和人聊起她了?”
唐与柔收拾心情,抬眼笑道:“昨日去了医馆,从哪儿胡乱听来的。”
柳贾关切道:“你病了?还是那两个小的病了?”
“弄点草药给豆儿养胃罢了,冬天了,该好好补补。”唐与柔不想让她知道唐家人总缠着她,便隐瞒真相,转移话题,随口道,“原来柳老板还和卖药的做生意?福满楼里没见多少草药呀。”
福满楼里偶尔会用上草药,可用的并不多,多是药铺里常见的。
需求量既然不大,柳贾又怎会认识许多大夫呢?
还是她另有病情?
唐与柔的目光好奇落在她身上,并不觉得柳贾像是生病之人。
她哪里知道,这问到了柳贾的商业机密。
福满楼是没有草药,可那酒呢?
女富商吞下最后几口蛋饼,站起来,将空盘子往灶台上一放,睥睨她:“你这麻糬何时能做完?”
“快了吧……”唐与柔困惑了,不知这姐们为何突然改变气场。
柳贾哼了声:“做好了这就给福满楼送去,最好再折点香草桂花点缀,你主意多,多给那些个笨蛋出出主意。”
“是……”唐与柔乖巧回答。
柳贾施施然离开民宅。
唐与柔和小八对视一眼,两人都一头雾水。
……
福满楼二楼趁着重修屋顶,彻底改造过一番。
木墙都换成轻纱帷幔,如此便得到了一个更宽阔的空间。三列矮几分别横在两侧,尽头是主位。
主位留给冀王爷,靠近两侧的两张矮几前的是宠臣宁秀和景公子。之后依次是县令,县尉,县丞和王爷其他重要门客。而其他人,例如王爷属下、景公子好友、学塾夫子和同窗、军营小将、郾城富贾、捕头等人则坐在后排位置。
这些位置安排很有讲究,早就让小二熟记于心。矮几上也放着身份名讳的标记,可供他们再次核对,防止弄错。
诸人陆续到福满门门口,将贺礼交给王府家丁。贺礼会写在红纸上,最后都会有主人一一过目。
学塾的夫子学生们是一起来的。
那些小的不懂礼数,夫子们却不能不懂。他们由小二领着先见过郾城官员,而后见过王府中人,最后才回到自己的矮几面前。等他们一坐下,那些个捕快、富商,便都端着酒樽跑来了,与夫子们客套寒暄。
毕竟是书生,就算没中秀才的,好歹是可能教出秀才的人。在这个以文为尊的朝代里,不能轻视。
众人说来说去就是不失体面的客套话,一来二去,打发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