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与柔倒是知道唐状元在学塾里读书。
但在这种场合下见到他,还是挺让她意外的。
唐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摊上傻孙子疯儿媳,治疗的银子还都欠着医馆,没有还清。又因群村人知道了宋茗私自给唐菁订婚的事,知道她刚十四岁,唐老头拉不下脸来让这未及笄的孙女出嫁,这笔彩礼钱也吹了。
唐家的经济状况如今可谓是雪上加霜。
但唐状元却和以前一样养尊处优,完全看不出来断了家里的供养。
他身上的丝衣在他长身体的年纪,总是最合身的。看这丝绸的密度甚至比张夫子穿得还要好。头冠上不知从哪儿找来了玉石,镶在上面很是贵气,不知还以为他才是富家少爷。
唐与柔捕捉到了他得逞的笑容,便猜到将柳长卿扫地出门,一定是他的主意。
她似乎也听柳长卿提起过他们的过节。
这唐状元以前是想巴结他们的,可怎么都巴结不上,自尊心受了挫。近来便和他们经常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底气。如今拿捏到了对方的把柄,就会去掺一本。
想到柳长卿这般纨绔,他的狐朋狗友也差不多,他们和唐状元的恩怨大概也分不清到底谁欠着谁。
可唐与柔觉得,唐状元会去得罪这样的富家少爷,实属脑子有坑。
如果他只是让夫子打手心也就罢了,想让柳长卿离开学塾,这未免太过分了。
而且,柳家还没垮呢,他又怎么可能得逞?
柳长卿看见唐状元那嘚瑟表情,抽出捆在背上的树枝,就想冲上去抽他,嘴上喊道:“唐菽儿,一定是你在说本公子坏话,本公子跟你拼了!”
张文坚抱住他:“子美,不可动手!”
李茂之停住脚步,回头瞪着柳长卿,骂道:“竖子还敢在这儿行凶作恶?!”
“李夫子!请先别生气!如果因为这个理由就将卿公子赶出学塾,怕是会让旁人笑话!”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出现在他跟前。
李茂之低头,瞅着眼前的小丫头,认出她是昨天雅间里送酒的,问:“小杂役,你怎也进了私塾?快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概是给她少东家说情来的吧。
他哼了声,不想跟一个小孩辩论,转身想走回书房。
唐与柔急忙挡住他的去路,行了个礼:“李夫子,您若觉得有理,又何必怕我说真话?”
唐状元见灾星来捣乱了,抢先说:“夫子别理她!她是村中刁妇,败坏门风,不敬长辈,品行不端,无恶不作!她说的话都是谎话,搅得家里鸡犬不宁,惹是生非!”
面对这样的污蔑,唐与柔觉得荒谬而滑稽。她扬起嘴角,笑容如蜜,问唐状元:“弟弟,你差点杀死妹妹的事,全家人都原谅了你。你何必看见我,就口出恶言?你也不怕下地狱?”
“你……闭嘴!你胡说什么,我哪里要杀她?!你这毒妇,毒妇!”唐状元惊骇极了,愤怒骂她。
在他印象里,四姐只是受了欺负只会打落门牙和血吞的小村姑啊!现在怎么竟敢反驳他?!
李夫子则狐疑瞪着唐状元。
差点杀死这个说辞未免太骇人了。
柳长卿也震惊着看了看唐状元,又看向唐与柔,打量着两人的长相:“你们竟是姐弟?”
没人回答他。
唐状元急忙对李夫子作揖,连声道:“夫子,别听她胡扯,她在胡扯!”
李夫子白了他一眼,“你自家的事,与我有何干系?”他说着又想离开,对唐与柔道,“别碍着路!”
唐与柔真心觉得唐状元很烦。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跟他吵架,只想把李茂之安抚下来。
柳贾让她在这里看着柳长卿,她还当是个轻松的活儿。哪儿想到竟有唐状元来搅局,想让这柳长卿退学。
到时候柳贾若说她办事不利,不给她后面的银钱,都就是唐状元给搞的事!
她现在觉得,她根本就不是唐家的灾星,这唐状元才是!
她又一次拦住欲走的李夫子,又行了个礼,用小女孩的脆生生声音,劝说道:“夫子,我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未曾开蒙,不懂礼数,希望您别因为我拦了路而生气。可卿公子是真心悔过的!我听张夫子说,他这样做是效仿名臣,是很诚恳来道歉的!更何况他身材如此纤瘦,仿若一只扒了皮的白煮鸡,却还敢贸然当众负荆请罪,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柳长卿:“???”
张文坚:“……”
李茂之摸了摸胡须,挑眉打量着柳长卿的身躯,仿佛在验证唐与柔的话。
唐与柔继续道:“做这样的事吃力不讨好,他还会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可他为了博得夫子的宽恕,都豁出去了。为何夫子不宽恕他,却还要将他赶出学塾呢?”
李茂之轻咳一声:“他丢了学子的脸,文人当街袒胸露乳,成何体统?”
唐状元附议:“夫子说得极是!”
唐与柔瞪了他一眼。
唐状元有话柄被她拿捏着,见她如此凶猛,也不敢再开口,只缩着脖子,退到李茂之的另一侧,恶狠狠地盯着她。
唐与柔说:“夫子,如今外人只是在笑话卿公子,可如果夫子不接受他的道歉,将他赶出去。万一大家说学塾连一个卿公子都管教不好,只能让他退学,这可如何是好?”
李茂之瞪着她:“你这小儿,胡说些什么?!”
唐与柔继续磨着嘴皮子,笑道:“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