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林远军夫妇在云阳住了五天,也呆不下去了,他们虽然舍不得儿子,但也不可能陪着他一起上学,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地里的庄稼也得回去拾掇,二愣子他爹自己家的地还照看不过来呢,不可能长时间照看他们家的。
林峰去火车站给三人买了票,肖宏要给票钱,也让林峰推辞了。这次肖宏没见着许宁和黄子华,她们还在杭州没回来。那天卸了粮食,许宁公司的人就给司机结了运费,把车队遣散了,所以林远军三人只能坐火车回去。
离开那天,林峰把她们送上车,自己在站台上招手,赵玉芬抹着眼睛,一旁的林远军数落赵玉芬,“妇道人家,儿子这么大了,自己在外面都一年了,有什么舍不得?”其实,林远军心里也不是滋味。
看着火车远去,林峰的心中空落落的,被人送和送人的滋味真得不一样,想想还是被人送的滋味好一些。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林峰感到自己像一片叶子,飘飘洒洒没有了根。说来奇怪,他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爸妈过来让自己变得柔软起来了。
想到这儿,他笑了,爸妈来了,自己就把自己当成孩子了,他努力抽动着鼻子让车窗外的温暖而潮湿的风冲进自己的鼻孔,当三次深呼吸后,林峰又变成了那个按时分过生活的汇帮办主事了。
林峰对于工地的活已经很熟悉了,装沙车、运沙子已经满足不了他,诸如:拌混凝土、拧钢筋、给老工运砖,这些活薛大力也让他开始干了。这两天,他正跟着孟青学习埋管,薪水也涨到一小时四块钱。
再有,就是他在工地的人头越来越熟,睡在板房里,他也能和薛大力他们说一些不三不四的笑话,原来他听到这些笑话都会脸红,是根本不敢参与的。
而对于肮肮脏脏的宿舍环境,林峰也不再那么排斥和嫌弃。之前,他嘴里不便说,可也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有的时候他宁愿帮厨房大师傅洗碗,在餐厅里睡觉,也不愿回宿舍。可现在林峰已经很习惯了,干完活可以直接倒在臭鞋混合着烟草味的空气里呼呼大睡了。
而当他从工地回学院寝室时,程明他们即便睡下,也要爬起来逼着林峰把衣服脱在门外,又得到水房冲洗干净才能回屋睡觉。林峰对程明他们的感受并不在意,但尚小彤的话他就得听一听了,尚小彤自那次后,就没跟红黄毛再联系,这让林峰感到很欣慰。
不过,林峰觉得自己和尚小彤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奇怪,原来呢,是那种机智的互怼,这小姑娘有些辩论的天分,林峰有时也需要动动脑子把这小姑娘绕迷糊。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尚小彤好像变了一个人,双方互怼还是有的,但其中的火药味变淡了,林峰能感觉到尚小彤的言辞变得柔和了一些,而且互怼的时间也变短了,互怼之后尚小彤就先服下软来,经常以问题目结束,但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尚小彤又会暴起率先怼起林峰。
林峰对这种神经质的交流节奏非常不适应,他想想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的,好像是从长袖变成短袖的那天晚上。那天,林峰照例去了尚家,尚明依旧不在,尚小彤已经回家,正趴在桌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啃着个馒头。
林峰进门便开起玩笑,“怎么没出去吃啊?”尚小彤白了林峰一眼,“我家穷,哪有钱去外面吃啊,凑合着吃个馒头就行了,还得省下钱来给家教老师呢。”林峰见招拆招,“哎呀,原来是因为我啊,啧啧,我刚才还打了一份红烧肉呢,那滋味真不错,你为了我能吃上红烧肉居然委屈自己吃干馒头,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这样,咱们约定一下,比如你第二天想要吃干馒头,你就提前告诉我,我第二天就打一份红烧肉吃,怎么也不能辜负你的孝心呀!”
尚小彤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随手就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馒头狠狠地扔了过来。林峰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你得爱惜粮食,吃完也别扔啊!”说完,把那馒头放回到冰箱里,冰箱里除了一袋酱就剩几颗鸡蛋了。
林峰不觉一怔,回到里屋,见尚小彤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散乱的头发披散在桌子上,林峰心中有些不忍,拍了拍尚小彤的肩膀,“刚才是我太刻薄了,我向你道歉。”尚小彤没有反应,林峰又说:“我刚才骗你呢?我哪有钱吃红烧肉啊,我现在还没吃饭呢,你等等,我去去就回。”说完,林峰急忙出门下了楼,在没收摊的小贩那买了几个土豆、胡萝卜,又去小区门口的铁棚子里买了一斤多豆芽和三两多肉,回到尚家便开始和面烙饼,这是林峰跟赵玉芬学的,赵玉芬的拿手主食之一便是这烙饼了,不见放多少油,关键在于和面的手艺,要力道均匀,擀面要薄,下锅后少翻动,一面好了,晃锅可动,再翻到第二面。
饼烙好后,林峰又削土豆、胡萝卜,洗净切丝,猪肉切丝,做了土豆丝炒胡萝卜丝和豆芽炒肉。当两个菜摆到外面桌子上,林峰正看到尚小彤正趴在门隙里看他,他微笑道:“小彤同学,我知道你已经吃饱了,不过,我用你家的灶、你家的面做饭,你能否屈尊和我这个家教老师一起吃一点儿,怎么样啊?”
尚小彤憋着笑,从门里出来,坐在桌子前,“好吧,鉴于你的诚心,我姑且尝尝你的手艺。”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笑了。林峰把冰箱里的酱拿出来,往饼里抹了些,又夹了些土豆丝、胡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