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老娘以为自己快要解脱时,那脚步声又回来了。
“妈,站着太累了,我给你搬了条椅子。”
“行,我们坐着说话。”
柳老娘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臭烘烘的猪粪味几乎充斥着她每一个毛孔,她甚至能感觉,一股酸味正从嗓子眼要往外涌。
柳老娘死死地捂住口鼻,苦苦支撑。
她的后背早就汗湿,刘海甚至湿哒哒全贴在额头上。
已经立夏,她缩在猪圈的角落里,热得几乎要当场昏厥。
更让人绝望的是,似乎猪圈里所有的蚊子,都围着她。
她眼睁睁地看着硕大的蚊子落在她的胳膊上腿上,甚至脸上,她却一动不敢动。
蚊子仿佛也发现她好欺负,一窝蜂全叮上来。
最壮观的时候,她的手背上,密密麻麻爬了几十只蚊子。
她忍啊忍,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
胆小的蚊子惊飞了几只,更多的蚊子依旧纹丝不动。
她又动了动手,蚊子大部队只飞走几只,其余的继续叮咬她。
柳老娘快要哭了。
余家猪圈的蚊子,怎么跟余家人一样讨厌。
她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来,嘴里也开始吹气。
她企图用这样的办法赶走蚊子。
终于,手背上的蚊子似乎受了惊吓,三三两两飞走了。
柳老娘松了一口气。
哪知,就是这口气,让她吸入了更多的猪粪味,她再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什么声音?”外头的余秀莲道,“小满,你听到没有,我好像听到了呕吐声。”
“有吗,是不是母猪在呕?”周小满不确定。
婆媳二人起了身,提着煤油灯就往猪圈走。
柳老娘吓得不轻。
她死死咬住嘴唇,整个人,由原先的蹲变成坐,再由坐,变成趴。
她尽量将自己贴在地面,不让猪圈外的两人发现。
因为趴在地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下的猪粪,猪粪还带着热度,柳老娘又想吐了。
“没事。我看今天晚上十之八九会下猪仔。刚刚那声音,可能是我听错了。”
余秀莲举着煤油灯,仔细打量两头母猪,最后下了结论。
“那就好,咱们再等等。”周小满道。
婆媳二人在猪圈旁站了两分钟,又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继续聊天。
“小满,要不你先去睡,你明天早上还要上工,会吃不消。”
“妈你别担心,我没事。再说,我年轻着呢,到时候好好歇一晚,就缓过来了。还是猪要紧。我听大舅说,咱们队上每年的收入,很大一部分指望这两头母猪。”
“诶,可不是。前几年年成不好,收的稻子不多,交了国家粮,分到咱们各家的,剩不了多少。队上只好贴钱去粮站买……”
婆媳二人依旧在闲聊,猪圈里的柳老娘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在心中暗暗拜托各路菩萨,祈求两人赶紧回屋睡觉。
她真要撑不住了。
之前只是蹲着,虽然脚麻,好歹空气尚算清新。现在,她几乎是整个人趴在猪粪上,那滋味,简直了。
偏偏猪圈里的蚊子还不肯放过她。
一窝蜂全趴在她身上吸血。
她此时的姿势太尴尬,对蚊子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蚊子吸她的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老娘的手彻底麻了。
她原先用手撑地,尽量不让身子不碰到猪粪,现在,终于放弃挣扎。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与猪粪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接触。
此时,她的衣服全都汗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猪圈外头的谈话声,依旧在继续。虽然断断续续,可两人谁也没离开。
柳老娘终于撑不住了,眼皮渐渐下沉。她太困了。
半睡半醒间,她隐约察觉到,余秀莲婆媳似乎又打着煤油灯来猪圈前看了两回。
可是,她已经提不起力气应付。
她只暗暗祈祷,两头母猪今天晚上千万不要下猪崽,要不然,她肯定会被人发现。
昏昏沉沉中,队上谁家的公鸡打鸣了,柳老娘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她侧着头往猪圈外看去,只见外头依旧黑黢黢,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她估摸,起码三四点。
她又偏头去看猪圈里的两头母猪,两头母猪依旧在哼哼,周围的稻草又被拱得乱七八糟。
还好,还好,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柳老娘想着余秀莲婆媳是不是该走了的时候,她的眼珠子一瞥,落在不远处阴影上时,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那是一条蛇。
不知从哪里爬进来,在猪圈里游来游去,偏偏,那蛇不去别的地方,就往自己的方向来。
蛇越来越近,柳老娘几乎能看清蛇吐出的信子。
近了,更近了,她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柳老娘脑子里飞快地闪现队上社员,被毒蛇咬后的惨状。
她再也忍不住,也忘记了身处何处,只尖叫一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到处躲。
动静之大,吓得猪圈里的两头母猪不安地站起来。
猪圈外的周小满与余秀莲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动静,提着煤油灯,飞快地走到猪圈旁。
看到猪圈里披头散发乱窜的人,两人大吃一惊。
周小满甚至提着煤油灯凑近仔细观察了好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