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姊妹俩来到前院书房,着丫鬟通传后得到许可,绛玉与黛玉对视一眼,同时走了进去。
书房中贾雨村结束了与林如海的畅谈,见两个粉雕玉琢面容极似的小姑娘走进来,料定是林家的双生女无疑,当先站了起来,面上带笑。
林如海看来与贾雨村聊得也很愉快,止住两个女儿的礼后笑道:“绛儿,黛儿,还不快过来见过贾先生。”
那贾雨村面容不俗,笑容中带着些威严,看上去端方持重,然而绛黛二人都知道面前是个什么货色,见黛玉脸上就要露出冷笑,绛玉轻捏了捏妹妹的手,而后当先行礼。
“见过先生。”
黛玉得了绛玉的提醒,也想起她们之前是怎么商量的,于是也不情不愿地施了一礼。
“好好好。”
贾雨村虚扶绛黛二人起身,先向林如海一笑夸赞了几句,又问道:“可读过什么书了?”
“不过读过几本杂书,认得几个字罢了。”
绛玉这睁眼瞎话说得林如海都眼皮一跳,贾雨村却像是不知道似的,像模像样地为二女布置了一些功课,将‘三百千’略过,从《幼学琼林》和《增广贤文》开始,又让她们每日练几篇字,像是早就打好腹稿一般娓娓道来,林如海听了连连点头。
不得不说,贾雨村这幅模样实在是很有欺骗性,黛玉本来与他还有一段师徒缘分,然而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之后,也只剩下厌恶而已。
绛玉不露声色,口中只管应是。又跟黛玉陪着林如海贾雨村说了一会话,也不过是些虚词,然后就告退出来。
回到后院之后,绛玉看到自己的大丫鬟含翠从东边贾敏处而来,叫住她问道:“太太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不曾,屋子里的支出都点明了?”
含翠是林家的家生子,被贾敏挑出来做了绛玉的大丫鬟,相貌端丽,做事妥帖,极有眼色也不多话,与性子跳脱的锁青相比,又是另一般心肠。
含翠先向绛黛二人行礼,而后道:“太太还在睡着,咱们的支出也都已点明报与文姨娘,我在公中取了几匹上好的缎子,花纹又不繁复的,赶明儿给姑娘裁件衣裳。”
文姨娘是林如海的良妾,现下贾敏身在病中,绛玉和黛玉年纪又小,因此林府后院暂时由她来理事,绛玉黛玉屋里的财务也由含翠锁青与文姨娘那边对接。
“嗯,我并不缺什么衣裳,给你二姑娘作件披风吧。”
绛玉说道:“她那件旧的虽也补好了,穿着到底不像。”
含翠点头应下,见绛玉没有别的指示,也就施礼去了。
作为绛黛的大丫鬟,含翠和锁青平日里事务其实不少,院内的请安与针织,院外的打点与采买,都要她们过眼。再则绛黛平日里也不用她们过多服侍,说是随身丫鬟,其实更多做的是实务,真正随身的时间倒成了少数。
打发了丫鬟之后绛玉与黛玉进屋,黛玉提议下会儿棋,于是便摆了棋盘,姊妹俩一边对弈一边说话。
纹枰之间自有诸般妙理,由棋风可见心性。于棋之一道,绛玉算路精深,长于搏杀;黛玉心思灵巧,每有妙手。之前二人对弈互有胜负,不过今日就算是素来好胜的黛玉,心思也不全然放在棋盘上。
绛玉执黑,行至中盘,眼见妹妹缓手迭出,就知道黛玉心里的话快要憋不住了,于是抿唇一笑开口道:“可曾见那奸雄之风了?”
黛玉知道绛玉说的是贾雨村,沉默一下,似是在回忆前院书房中所见所闻,然后蹙眉回道:“想是我眼拙,真看不出是那等小人。”
“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父亲宦途半生尚且走了眼,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又能看出什么?”
见黛玉脸上仍有些忿忿之色,绛玉不由又叹道:“你啊,活几辈子都是个小姑娘。”
黛玉正欲争辩,却又听得绛玉道:“不过作个小姑娘无忧无虑活这一世也好,我左右总还护得住你,只莫要再‘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便是。”
“姐姐!”
这话直羞得黛玉玉颊飞红,香腮带赤,抬手就要挠她。
“看棋看棋!”
绛玉笑着捉住黛玉的手,连连告饶赔不是,黛玉方才停了手,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棋盘上。
“姐姐,难道真要让贾雨村来作我们的先生?”
黛玉手持白子,看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小心落子后问道。
“怎么可能。”
绛玉轻巧落子后嗤笑一声:“那贾化不修己身,遭参被贬,如今暂谋生计而作西宾是假,靠上林家以待起复是真。不久之后都中要起用旧员,若是父亲从中作保,不但枉为小人出力,稍有不慎更毁了一世清名,又是何苦来哉?”
“那姐姐在前院还那般?”
听了妹妹的傻问题,绛玉抚额道:“你我现如今年不过垂髫,头都还没留,说这些话谁信呢?再则来者是客,面上总要扮好乖巧的样子,否则岂不是给父亲丢脸?在姑苏时我口不能言,让你平日里收着些,若不是你把那些酸腐秀才都给气走了,今日何至于这么费事。”
“姐姐也说了那是些酸腐秀才”黛玉有些委屈地说道。
“当我没说,总而言之现在我有上下两策,全凭你选。”
“先说上策。”
黛玉眼见棋局已无力回天,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随手把棋盘打乱后问道。
绛玉看在眼里也不去说她,温声道:“上策是妹妹今晚去给父亲请安时,只管撒娇说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