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秋,滨海市第一监狱。
肖毅走出监狱大门,他抬起头闭上眼睛,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他没有看到妻子杜鹃,他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杜鹃不可能这么早等在外面,现在的杜鹃,可不是以前那个临柜的小职员了,而是资产管理部主任,忙得很。
路过一家鲜花店,买了一束妻子最喜欢的干枝杜鹃花,闻了闻,有点淡香。
虽然他有心理准备,虽然他告诫自己不要朝花店对面的滨海银行总行的办公大楼看,但当走到近前时,他还是按捺不住,默默地停住脚步,不由自主地看着那栋高大宏伟的建筑。
三年前的元旦前夕,他就是在这里被带走的,当时他作为“十佳滨银之星”即将得到总行领导的授奖,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台领奖的时候,会议室大门打开,四名警察走了进来……
他的脑海里,仿佛又重现着那天的画面,那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当然,也是至暗时刻。
“十佳滨银之星”是滨海银行的旗帜,是全国范围内三万多名从业者中的佼佼者,而他,还是支行正在公示中的副行长人选。
这一切都随着一副手铐消失了……
往事如风。
站在自家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掏出来钥匙,怎奈钥匙不对版,锁孔进不去,起初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家门,再仔细一看,是家门换锁了。
杜鹃没跟他说家里换锁的事,他看了看表,掏出手机,准备给杜鹃打个电话。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杜鹃。
“肖毅,你在哪儿?”
“我在家门口,你换锁了?”
“嗯,你提前出来了?这样,你先去妈家吧,我晚上再回去。”
“你先把钥匙给我送回来。”
“行里太忙,实在走不开,要不我就去接你了,就这样吧。”杜鹃说完挂了电话。
还没进家门就要出去,肖毅很不情愿,看了看手里的干枝花,这花半不能让丈母娘看见,指不定她说出什么损话。,这样想着就把花放在楼前绿化带的背阴处。
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个巨大的钟楼,那是滨海大酒店的标志,滨海支行就在这个钟楼的左侧,跟同城的滨海总行隔着半个城的距离。
当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等绿灯的时候,一脸黑色的奥迪车从他来的方向驶过。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副驾驶上坐着的人正是妻子杜鹃,她的头像是靠在开车人的肩上,那个男人的侧影有些熟悉,很像是他的同学,行长王辉。
怎么可能,她不是在行里正忙吗?
肖毅的内心有些不安,甩甩头,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一个是感情基础牢固的妻子,一个是关系要好的同学,一个当初不顾家里反对也要跟他结婚,一个是肖毅不惜扛雷入狱也要全力保护的兄弟,这种情况他们不可能背叛自己。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又轻快起来。
岳母家住的地方是过去二纺厂的家属院,两排八十年代建造的连体平房,因为杜鹃的弟弟腿有残疾,住不了楼房,前几年他们给岳母将平房修缮一新,房前的小院换上了铁艺栅栏,院里种着各种蔬菜和月季花。
刚拐过前排房子,就传来岳母说话的声音。
“李婶,怎么好几天没看见你?”
“嗨——前几天姑爷出钱,让姑娘给我们老俩报了个旅游团,回来后想让我们去他们新家住段时间,我那老头子住不惯楼房,享不了那福,就回来了。”
岳母羡慕地说道:“哎呦喂,瞧瞧你那孝顺的姑爷,多好,比养儿子都强!”
“鹃鹃妈,你姑爷以前也挺孝顺你们的呀,又是给你们装修房子又是管你们花钱,把我们大家都羡慕死了。”
岳母叹着气说道:“唉——别提他,一提我就闹心!”
李婶的声音:“我听人说,你姑爷在监狱里表现得很好,减了好几次刑呢,快出来了吧?”
“大概就是这一两天出来吧,具体日期我不问。”
肖毅听到这里,不由地止住脚步,偷听岳母和邻居的谈话。
李婶说:“听你这口气,好像不希望他出来?”
“他永远不出来才好呢,我家鹃鹃就解脱了。”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岳母压低声音说:“做老家儿的有什么听不明白的?谁不希望子女过得好?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看见有辆高级卧车送鹃鹃回来?”
“是啊,我一直想问你这是你家哪门子高亲?”
听到这里,肖毅的心就是一沉,他脑海浮现出刚才那辆车里的画面。
岳母的声音:“什么高亲,那是鹃鹃他们领导,行长,年初调到分行当副行长去了,临走前把鹃鹃从行长助理提拔为资产负债管理部主任,听说这个位置不显山不露水,实惠多。”
“那不错啊。”
“是啊,这个王行长上学的时候就喜欢鹃鹃,要不是肖毅那小子看得紧,鹃鹃兴许早就是行长夫人了,吃香的喝辣的,哎呦,那日子该有多滋润啊——”
岳母的语气里,充满羡慕和向往。
“老嫂子,我看你呀,也就是想想得了,他们都有家有业的,除非双方都离婚。”
“人家离不离我说了不算,反正鹃鹃必须离,想想我现在后悔死了,当初就不应该心软让他们结了婚,说到这里我跟你说一件事,他们刚结婚时不是跟我们住一起吗,一直没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婶的声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