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梦凉的答辩宣告正式结束,但由于情况复杂,委员会想必仍在后方进行着激烈的讨论,对于是否应该对答辩的这篇论文给予高分而各抒己见。
现在,伊曼正在治疗仓中昏睡,他恐怕自己也没料到,秋梦凉对这篇论文的执念竟如此顽固,也没想到秋梦凉会先发制人,将论文的撰写人进行了不着痕迹的偷梁换日。但伊曼现在即便能听到,知晓会场发生的一切,也断不可能揭棺而起。
因为张子霖还未出现,伊曼不会让自己的计划成空。
这对江厌来说,或许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他原来的本意是阻止秋梦凉发表论文,他不希望秋梦凉因此受到打压,重蹈江厌曾经历过的覆辙。但既然秋梦凉有自己的计划,并且看起来顺理成章,江厌也必须改变策略,让“论文就是伊曼所写”这个被伪造的事实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让他无论如何也摘不下这顶帽子。
在短暂的空白时间中,江厌默默地走到舞台的中央。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江厌那怪异的身影,他身上的妆容,假发,以及女性晚礼服总是像正午的天光一般刺目。答辩已经结束了,他还想干什么?
所有人心中不禁生出这样的疑问。
只见江厌来到舞台中央站定,像是卸下一身重负似得,原本为了让自己的变装显得更加天衣无缝而刻意板着的表情,挺直的肩膀,以及并拢的双腿突然在这一刻尽数崩散。
他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俨然在做某种强烈的心理准备。
接着,在众目睽睽中,他右手押住脑顶,将头上那轻飘飘的假发摘下。用随身携带的纸巾卸掉口红和眼影,将蹩脚的高跟鞋远远踢开,用脚掌踩住冰凉的地面。双脚左右两边红肿地像一对烧红的烙铁。
尽管身上的晚礼服没办法脱掉,纸巾没办法把脸上的妆擦得干干净净。
但江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以及变装前后那无论是形态还是气质上判若两人的差异,都让舞台上的,亦或是休息室中百无聊赖的所有参赛者们都疑窦重重。
在前天晚会上发生的碎片伤人事件,让江厌成了峰会上人尽皆知的名人。
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男扮女装的身份,却没一个人点破。他们都把男扮女装当成了江厌的爱好。在接受能力普遍提高的今天,这样另类的性格在世界上比比皆是。
可江厌如今又卸下重重装束,事情显然没有他们心里想的那么简单。
正当无聊的参赛者们翘首以盼地期待着事件会如何发展时。的那一侧,忽然腾起一个惊愕的,愤怒的喊叫:
“啊!是你!我认识你!你这个叛徒!”
所有人都把一探究竟的目光转向声源所在,在生物大学一方,一个临时助手首当其冲,他满脸愠怒,右手如同握着枪械般戟指江厌不放,“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竟然还敢出现!伊曼教授说的没错,你就是个间谍!”
江厌对对方的呵斥充耳不闻,他急于想找到秋梦凉,看清她的反应。终于在生物大学聚集起来的三个临时助手身后找到了险些被遮住的秋梦凉。
秋梦凉脸上没有错愕,没有出乎意料的惊讶,反而从临时助手们头与头的缝隙间朝江厌远远地转过来头,扬起一抹沁人心脾的微笑。江厌这才知道,他原来早就暴露了。
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在外环区与秋梦凉阔别三年重逢时的场景。
那时,江厌问起秋梦凉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为什么能找到他。
而秋梦凉只是默然地交给江厌一份隔日的电子报纸,报纸在并不显眼的板块刊登了应天因抢劫伤人而被抓捕的数字照片,江厌也在其中,但仅仅只是一个被映照在应天眼中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倒影。
但秋梦凉却能从应天的瞳孔中看到倒影出的江厌的模样。这对当时的江厌来说,未免太过于理想主义,太过于奇幻了。这根本就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离奇桥段。
后来江厌仔细想过,报纸的数字照片像素极高,甚至高于肉眼。要想看清瞳孔中倒映的景象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找到,或者说注意到这个沧海一粟的细节。
江厌这拙劣的变装在这样的秋梦凉眼里根本形同虚设。
他叹了口气,并未表现出太过意外的反应。乔装已经结束了,既然秋梦凉已经将论文发表,他就没有必要在藏匿下去。一股庆幸的释然感自江厌心底油然而生。
来自生物大学的三个临时助手中,有两个明显不明所以,对江厌陌生。
那名知情的助手大声的,仿佛唯恐天下不乱般怒冲冲地说,“在峰会开始之前,他当过秋副教授的助手,时间很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在峰会开始的前一天,他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另一个临时助手恍然大悟的点头,看向江厌的目光中变得不怀好意,“我就说伊曼教授在峰会开始那天为什么愁眉苦脸的,还提醒我们小心间谍,原来说的是你!”
江厌点了点头,顺势承认了他间谍的身份。
之前在管道电梯中偶遇伊曼和秋梦凉,不小心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对于伊曼将他称之为间谍的话,江厌至今记忆犹新,现在他找到了利用的地方。
江厌在点头承认自己间谍身份后,紧接着走到包覆着伊曼的治疗舱边,三个临时助手如临大敌,以为江厌要对伊曼落井下石,发足狂奔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