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和秋梦凉在实验室里忙活了大半夜。
秋梦凉将一些在面试过程中能够被预见的难题,或棘手的突发情况,井然有余地排列在电脑银幕上。一部分已经想到了相对稳妥的解决办法和应对措施,一部分因为实在毫无头绪而不得不暂时搁置。
整个文件多达上万字,大大小小的难题几乎都被秋梦凉囊括其中。
其中包括一些无关紧要,并不会影响大局的细节,譬如表情的控制,该如何与伊曼流畅的对话,或是在回答书面问题时该在第几秒的时间提笔,以及用怎样的书写速度才显得对问题的得心应手。她全都锲而不舍要求江厌熟记,至少要在记忆里留下印象。
在这样的工作进行到一半,实验室外的天空呈现出子夜与天明之间的凉薄和阒静时。
秋梦凉悄无声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上的半杯热茶早在中途就已经凉透,茶叶如同昏睡的鱼般拥挤在杯子底部。屏幕上对一个棘手难题的描述在一半戛然而止,输入文字时的竖状光标仿佛仍在等待什么般地闪烁不休。
她侧着脸,脑袋枕着自己弯曲的手肘,右手仍放在键盘上,随时准备敲击键钮。屏幕光照在她脸上,那对卷翘漂亮的睫毛在其两颊投下安详的阴影。
略施彩釉的朱唇微微抿起,平缓的呼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心音。
黑猫在她桌下并拢的大腿上盘成一团,睡得正香。
江厌打了个哈欠,从折叠床上跳了下来,摘掉偷偷放进耳朵里的耳塞。
见实验室的入口边挂着一件酒红色的女式毛绒大衣,于是将大衣摘下,顺手盖在秋梦凉身上。杯子里的茶水凉了,便自己喝完,又重新续上开水。
看着秋梦凉安静的侧脸,江厌忽然心弦一动,想捏捏她时隔三年不见的脸颊。
但手仅仅只是伸到半空,又被他自己迅速甩开,转而握起鼠标,俯身看向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文件很长,长达几十页,每一页都被各种各样的问题所充满。刚才秋梦凉一边写问题和解决办法,一边口头转述,江厌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未有多少印象停留在脑中。
草草扫了一遍上万字的文件,江厌就披上衣服离开了实验室。
早上的天空弥漫着岑白的雾气,抬头看不见天壁。天色阴蒙蒙的,如同被罩上了一层海蓝色的透光膜。偶尔有灯光能透过憧憧雾障抵达眼膜,却也丧失了应有的棱角和焦距。
时间还是早上凌晨五点,距离面试开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衬着这段时间自己逛了一圈内环区,有了秋梦凉给她的高端假脖子,他去哪都能畅通无阻。再加上时间尚早,整个内环区的街上到都空无一人,安静得像是一座空城。
时隔三年的时间,内环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帮助人们穿梭于内环上下中层以及各个区域的量子列车似乎增加了若干个班次,线路比往先多了一倍不止。
江厌怀着复杂的心情乘上3号线,看着窗外迅速错掠的景色,他的记忆仿佛又回溯到从前。
空落落的列车在常江大桥站停下,播报员提醒到站的语音带着他糊里糊涂的下了车。熟悉的常江大桥站做了翻新,设施都崭新的像是刚从洗衣机里掏出来一样。
江厌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遵循着三年前记忆里的线路走出无人站台,顺着站点旁几百米外的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地走到江边。这里是噩梦的开始。
还未到涨潮时分,江水寂静,棕黄色的水面了无波澜,平静得像一块沾染了泥垢的镜子。空气中的白雾压得很低,视野在江半途就到达极限,江岸的另一头因而全都掩藏在迷雾之中。
压在江面的白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货船的汽笛声,震耳欲聋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能看到一艘船的黑影隐隐约约地在白雾中悠然游移。
货船离去后,江厌又顺着江岸往常江大桥站的方向缓缓前行。
当他正好能看到常江大桥站矗立在迷雾中的轮廓时,前方的路也就此停止。白色的铁丝网和路障将前路拦了个水泄不通,铁丝网上歪歪扭扭地斜挂着一片‘危险!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江厌走到铁丝网前,尽可能地朝内眺望。
前方就是常江大桥站的外围,这座城市一旦到这个季节,早晚都会被浓雾笼罩,能见度很低。他记得三年前还没有这副铁丝网,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到常江大桥站范围内。
不远处就是每五分钟便有一班列车呼啸而过的量子轨道,即便在这里看不到列车疾驰的身影,却也能听到轨道在列车来临前开始运作而发出的令人身心不适的怪响,声音像是用尖刀撬开陈年的锡箔罐头,分外刺耳。
江厌正在铁丝网前呆呆地站了很长时间,揣在衣兜中的右手将藏在兜里的三人照片捏得褶皱丛生。直到拨云见日的天光将前方的整个常江大桥站,乃至于从远处疾驰而来的量子列车完全照耀出来后,江厌才准备打道回府。
但身后大约十几步开外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来自破溃的鱼组长。
江厌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兀自点了一根烟,蹲在岸边眺望江景,“你怎么又来了。难道你不知道要是想追求一个人,若是对方压根对你没有好感,死缠烂打无非是加速死亡,让别人更讨厌你而已吗。”
“随你怎么说。”
鱼组长还是那副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漠样。短发,一件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