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火车就又会继续上路,车内又恢复了摇篮般的咣当和昏昏欲睡的沉闷。
突然,武学兵的胳膊被什么捅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睡意顿时被驱逐得干干净净。
他定了定神,才看清是吴成德捅他。
他不由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懵懵懂懂地问:“几点了,快到了吗?”
吴成德没有回答他,而是用眼神向他示意什么。
他顺着吴成德的眼梢望去,看到了半截小刀的尖尖,随着火车的摇荡,一个黑提包被划出七八寸的口子,他顺着那个用衣服遮盖的拿小刀的胳膊往上看,看到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于是,他的目光接触到了一对凶巴巴的眼光,就像针锥一样从一双不大的小眼睛里透出来。
但他那不安分的手并没有因为与武学兵的对视而有所收敛,依然旁若无人胆大妄为地继续着下流的勾当,竟然不管不顾无所顾忌地将罪恶的手指伸进了被划开的黑包子内。
抱着黑包子的人毫无知觉,尽管他的两只手在睡着的时候还紧紧抓着包子的带子,尽管包包不离手地抱在他的膝盖上。
“包子!”使吴成德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武学兵会无所顾忌地大声喊起来。这一声在这样一个昏昏沉沉的氛围中突然爆发出来,特别的瘆人,就连吴成德也不由地一惊,他只是想偷偷指点给武学兵看一下,谁知道冷不防武学兵会不管不顾地大喊了一声。
火车上昏昏欲睡的人都被这一声炸雷给惊醒过来,除了一些打着呼噜深睡的人外。
“包子!”与其说第一声是一阵冷不防的炸雷,那这第二声无异于晴天霹雳,如果说第一声才让所有人的大脑恢复了意识的话,那这第二声简直就是一股清凉雨,不明真情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过来。
那个刚才把手刚刚伸进包子里的人,就像被蛇咬了一下一样,迅疾把手抽了回去,继而对武学兵投来狠狠的一瞥,惊慌而怅然地愤愤离去。
那个抱着黑包子的人从睡意中被惊醒过来,漫不经心地和其他乘客一样看了他一眼,又将头往后背上一靠,合上了厚厚的眼皮。
旁边有些乘客不免瞥来不屑一顾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神经质的人一样。
刚才,在他喊出第一声的时候,吴成德就用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要不然,武学兵会冲过去,他真的会那样做。这一点,只有吴成德和他自己知道,这之间,他试图站起来都因为吴成德用力暗暗扯着他,他都没有能够站起来。
很快,车厢内又恢复了宁静,所有人都又重新进入老节奏。
吴成德压低声音对武学兵责备道:“指给你看,你就喊,人家手里有刀,你就不怕捅你?这出来外面还能比在家里?”
武学兵似乎也发觉刚才自己的举动有所冒失和唐突,有失思考。但从他的眼睛上看,他的注意力还仍然没有收回来,他的眼光不时地投向那人和那人的黑包子。
“你是不是也想趁火打劫一把?”吴成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眼神趣笑地对他说。
“成德,你说什么呢!你看,包子里的钱我都能看到了。”武学兵一本正经地说。
吴成德不由地把眼光投向那个黑包子,一叠人民币的三分之一已经崭露头角。就在这时,火车接着晃动了几下,那叠崭新面值10元大钞掉落在地上。
吴成德会意地看了武学兵一眼,伸手推了推隔着走廊的那个毫不知情的人。那人顺着吴成德手指的方向才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钱,顿时惊起,看到了包子上被割开的口子,才如梦方醒,惊慌失措地拾起那捆钱来,用瑟瑟发抖的手翻看着包子里面,从他的动作上不难看出,那个包子里装的都是钱。
过了一会,神情稍微稳定一些,他才转回头来抽出几张钱来要答谢吴成德和武学兵,吴成德推却不要。又过了一会儿,那人的话才多起来,从他的话语中,知道他是省城一家纺纱厂的采购,这次是要去广州采购一批新上线的机械零件。还把一张他的名片交给吴成德,说以后有事到省城,一定找他。名片上写着他的名字——常征。
一次长达一天一夜的远行,因一次意外的小插曲,刷尽了他们长途的疲累,那人溢于言表的感激和小偷临离开时愤恨的最后一瞥,就像一组抹不去的幻影交替闪现在他们的眼前。
然而,武学兵却不曾产生一丝荣兴之情,吴成德也不曾有一丝心安理得之感,面对一个既陌生又留有阴影的城市,更多的还是忐忑。特别是吴成德,这座比北方省城还要繁华的城市,尽管拂面而来的是温和的柔风,但在这黎明下隐隐约约,层层叠叠的高楼中无不透出挥之不去的寒意。
武学兵感到晕晕乎乎的,一阵的恶心,看上去有晕车的反应,好在已经到达目的地。他们依着张贤寿给的名片上的地址,顺手叫了一辆三轮自行车,车夫看了一眼地址,蹬起车子离开了车站。
大约走了有十几分钟,车夫停了下来。只见一群上身穿着花衣服,下着喇叭裤的年轻人围了过来。
吴成德和武学兵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就懵懵懂懂地被从车里揪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打。
当一个小个子把脸凑近武学兵的脸前时,武学兵透过血水模糊的眼帘,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这张白生生的窄脸既熟悉又阴森,当他把目光聚焦在那一双狠毒而狡黠的小眼睛上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