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假期,冯清水没有回去,在医院里做着零工,但心里没有一丝怨言,他们都知道是为了爸爸,他们心里都抱着一份美好的心愿,那就是,只要爸爸能好起来,身体能康复。
不知是他们感动了上天,还是冬去春来,万象更新之故。1980年新春伊始之际,冯栓子真的比以前强了许多,胃部不再那么难受。过了元宵节,医院里的住院病人也逐渐多起来,他们正好离开。
送父亲回去的那天,按家人的意见,等一、二天就要开学,冯清水就不要回去了。但他说啥都要和家人一道回去,见他非常执着,而且是一片孝心,大家只好依了他。
他回村里呆了一天一夜,其他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孝心是不假,但还有更重要的因素让他无法释怀,那就是荷香。
一个假期没有见到荷香,心里如火似焚,他想见到荷香的心情是那样的迫切和急不可耐,从表舅送回来的小轿车上跳下来,就不容分说地快步走到了荷香家,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大脑不停地浮现出荷香楚楚动人的倩影,和那盼目流情的明眸,当他见到自己会多么地意外,多么地欣喜,又是多么地激动。也许她还和以前一样故作矜持,也许她会感到莫名的惊诧,也许她会欣喜若狂,也许她会羞涩,也许她会装作无所谓,也许她会流泪,也许她会露出两排皓齿微微地笑,也许……
没有太多的也许,没有太多的思索空间,他刚跨进院子就看到了荷香的母亲:“清水?你回来了?你爸呢?他的身体痊愈了吗?”
“是,米老师。”他机械地站在那里,习惯性地回答说,毕竟他的小学老师就是她。
“快进来,来,清水又长高了,比在家那会儿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家一个正月没有人,我们打对门都觉得寂寥,这下好了,一会过去看看你们家。”荷香妈只管说,这时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接着认真地问:“清水,你——有事吗?”
他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情急之下顺口说道:“我——想来向荷香借本书。”话既出口,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有点勉强。他的心里不觉得快跳了几下。
“哎呀,荷香刚去了亲戚家,你要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今天也不走,明天也行。”
“可是,荷香要到上学才回来,明天就怕回不来。”
怎么会这么巧?就是荷香故意躲着,也不能这么准时呀。可是,事与愿违,又能如何呢。
于是,冯清水就这样在第二天下午走了,带着复杂而留恋的心情走了,与此同时,他还带着一份欣慰和遗憾。他所欣慰的是,父亲的身体总算比来时强多了,遗憾的是,可惜满心欢喜而来,又无奈惆怅而去,她的影子依然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但却越来越模糊,以至于后来都很难回味到他那凄楚而柔情的清晰面容。即使依稀闪现出来,也是很短暂的一晃。
开学那天,他无意中又遇到了牛继红,她似乎比以前丰满了,比以前容光焕发了,也比以前多了些羞涩,她的一颦一笑中带着些许的做作,但在他看来却并无反感,反觉得比以前多了些风韵,多了些妩媚,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局促,感到微妙的不安。
这本来就是个不安分而悸动的年龄,更是个迷蒙而纷乱的年龄,他们用好奇而新鲜的目光来看待眼前的世界,用幻想的大脑来观察和寻味神奇的世界,用梦境般的痴情来青睐神话般的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