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刘有才彻底得到了解脱,感到心中的压抑一扫而光,肩上沉甸甸的胆子卸了个利利索索。但又不知为什么,总还是有一种顾虑,这种无名的感觉是从稽查会上出现的,当易局长决定让冯清水再继续调查此案的时候,这种心情就像阴魂不散一样装进了脑子。人啊,多么敏感的动物,要是上帝把人脑中的那一块去掉多好,那样,每个人就会活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充满天真和善诚。

对于冯清水来说倒是既轻松,又顾虑。所谓轻松的是,这件案子毕竟是别人趟过的路,而且是一无所获的脚印。所谓顾虑的是,那条路一定布满了荆棘,一定是泥泞难行,要不然,凭刘有才争强好胜的性格会轻易得出空白的结论?会轻易退缩?就像面前轮罩着浓密的雾霾,既让人好奇,又让人望而却步。

说了这头说那头,自从刘有才进入到青树供销社批发站进行检查后,郑锋军就已经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郑家父子就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不假,要不是吴成德从中作祟,刘有才又何至于再去批发站查,中间隔了那么长时间。而且,据他们所知,刘有才一到青树供销社就拜访了吴成德,又是吴成德安排张和宁亲自全力配合检查。

郑新昌开始思考报复吴成德的计划,可又苦于和吴成德接触少,不知道吴成德有何软肋可击。以前在邱上占过两轮,除了一次不辞而别,就是一次升成主任,中间去过两趟南方,一次辞职不干,摇身一变成了名人,一次消失多日,又做成了家电生意,还到城里搭大台唱大戏,左思右想总觉得无懈可击。

再说,经济上甭说他没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也拿不住他的把柄,说那次违章越权任命柳六,是老调重弹,当时都没个结果,现在谁还当回事!再说锋军说上面已经明文下达,供销社以后实行经营、价格、用工和分配四放开改革原则,那就是说,以后的供销社主任更有权对配套人马的任免,显然,从这上面做文章是自讨没趣。再从生活作风上讲,吴成德爱武家岩武会明家那个闺女爱的死去活来的,如果想去捕风捉影,更是一竿子打不着。可是,他吴成德又不是完人,怎能没有半点毛病,这一次必须想个办法出来,要治他就要让他心服口服,让他身不疼心疼。

就在郑新昌一筹莫展,忧心如焚之际,郑锋军喝着小酒倒是不由地说出一句话来:“您老就别费那些老脑筋了,吴成德什么都不怕,只要那个武则天武美人在身边,什么都无所谓,你捅不到他的痛处。”

郑锋军这是一句不在意的实心话,只是顺口说说而已,没有想到郑新昌还真的当成了一回事。他一直盘算在心里,过了好一阵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你喜欢啥我就专门给你撕裂开来,看你再喜欢!”

郑锋军已经喝完了酒,手里正端着喝水杯喝水,冷不防听了郑新昌的话,想笑得将满口水从嘴里喷出来,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他擦了擦眼角憋出的泪,笑着问:“什么?你想把武荷香和吴成德扳成两半?想什么呢!洗洗睡吧,别想了。反正税务局也查不出来咱个啥。”

“哎,你别说,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各奔东西。”

郑锋军听郑新昌这么一说,顿时停下步来,饶有兴味地问道:“你老想下什么锦囊妙计了,说说看。”

“说难也不难”,郑新昌一本正经地看着郑锋军:“这就要看你常说的那个娘们,叫,叫——”

“小芳!怎又牵扯上她?”郑锋军不解地问道。

“她到底靠住靠不住?”郑新昌瞪着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问。

“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这,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当时所有的单据都是她开的,我早就想到了以后,就让他在顾客不主动要求的情况下,就别填写客户名称,您老放心,万无一失。他们连咱们的一根毛都揪不住。”郑锋军胸有成竹地安慰说。

“你和我说的不是一码事,那个我信你。我说的是那个小芳能对你百依百顺?”郑新昌话锋一转。

“爸,你都扯那干什么?让小雪听到,这不是又要鸡犬不宁吗?”郑锋军朝窗外望望,生怕被他老婆听到。

郑新昌于是压低了声音:“你当我管你那丑事?我是说,如果那个叫小芳的女人还对你言听计从,那就让她给咱办一件大事。”说到这里,又把嘴往郑锋军耳前挨了挨:“让她勾引吴成德,我就不信他吴成德是不吃腥的猫!”

“那,那我还要和人家商量一下才行。”说到这里,郑锋军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脸来:“即使勾引上,武荷香如何能知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时代了,还说这话,闪光灯一闪就办事,还怕武荷香不知道?蠢货!”郑新昌摆出一副不屑一顾地样子。

武荷香虽然说现在已经基本上从习惯性流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毕竟心里留有伤疤,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痛楚和遗憾,特别是一种对吴成德的负歉感。尽管从吴成德的话语和态度中流露出来的是无所谓,但也不能完全抚平好她内心深处的创伤和自责。

有时候当吴成德看到她喜欢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就提出抚养一个,但还是遭到了她的否定。她总觉着,吴成德这半生拼拼打打,公婆年纪又渐老,去抱一个别人骨血的孩子回来有些不甘。

但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不由地感到一种无奈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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