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天看何书记的情绪有所缓和,用手绢擦了擦光头上的虚汗,赶紧迎合着说:“是,何书记,你经常对我们提醒,我,我不该这样——”
何书记还是脸朝窗外,两手背后:“今年大兴安岭的一场大火就是沉痛的教训,给我们这些当官的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哪里的官僚主义作风腐败,哪里的问题就会滋生,你回去好好检查一下,哪方面存在问题就着手处理改正,眼看青树一年一度的庙会就要到来了,你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向别人伸手要钱上。”
“是,何书记,我知道了,我们一定改正。”梁建天弓着腰,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说。准备出去。
“还有。”何书记忽然又叫住他:“你们村今年接待什么贵客了,竟然除开支以外能赊八千多元?”
梁建天折回身来,看着书记手里的一叠单据,又看了看躲开眼光的吴成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吃力地摆动着臃肿的身躯,伸手把单据接到手里,黑红的脸膛上布满了小油泡,眼下的大眼袋不由自主地抽动着:“这,应该不是村里的,有些是我个人的,是我个人的账。”接着,转过脸来对吴成德:“主任,咱个人的账欠两天,怎么到何书记这儿来了?”说话间,他刚才脸上堆着的假笑没有了,混沌的眼光中隐隐含着一副凶光。
吴成德没有搭腔,心想,反正今天是惹你了,事已至此,一切顺便吧。
“哎,梁建天,你的欠账怎么都写着青树村,这可不对啊。”何书记还要说什么,被吴成德插进话来:“哦。这应该是梁书记个人的,是我们的人弄混淆了,来的时候我也没看,怎么一不留神就把这些单据拿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何书记一听吴成德这样说,心下意会吴成德的话意,也就不再多究。
梁建天从乡政府出来,心中多有不平之气,吴成德与他一同出来,他头也不回,气呼呼地径直向村办公室走去。
吴成德紧走几步追上梁建天:“梁书记,对不起,这不是故意的,本来今天是去乡里要账的,却不料梁建海把你那一堆单据也裹在了一起,这不,就让书记看到了,还请梁书记大人大量不要记怪。”
“你这是不小心吗?这是存心要整治人,整治青树村委,才几天一个黄毛小子,告你说,就是你父亲在位也不能这样看不起我们!不信,咱就走着瞧!”
“哪能!梁书记,我从心里还是特别敬重您的,要不这样,今天我做东,在咱那小酒店里给您压惊,我也好向您赔罪,怎么样?”说着,吴成德装着一脸笑,双手拽着梁建天的一条胳膊就往饭店拉。
梁建天本来一肚子的气,经吴成德这样一说一拽,就像气球放了气一样,忍不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你小子!——行!软板子打人不觉疼!比你父亲厉害!”说着半推半就地去了吴成德的办公室。
当天中午把酒言欢,梁建天喝了个醉醺醺,一口气把摊派款免了个干干净。还当即让梁建海把村里的会计小梁叫来,安排在一个月内把单据上的所有欠账还请。
当天下午小梁就给吴成德他们开出一张五千元的支票,说账上只有这点钱了。
吴成德也不推辞,当即收了。
不过余下的款却成了遥遥无期的尾欠。
不过,这对于吴成德他们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能的结果了。至此之后,由于欠着说过还清的账款,梁建天也很少来饭店白吃,自觉无趣。不仅一万元摊派没再来要,还主动还上了五千元欠账,可谓吴成德战果不菲。
不多时候,乡政府也派财务人员来清理了一半所欠饭费和宾馆住宿费。真是好事多磨,就像吴成德会变魔术似的,随后的蝴蝶效应显现,就像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一般,一些临近的小村和个人也都接连不断地来清账。
这种让人费解的怪事当时使旅饭店的职工难以理解,社里的主任们听说也难以理解,问吴成德只是笑,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神药,弄不清他到底使了什么怪招。只从这件事上来看就觉得吴成德后生可畏。
日子久了,事情原委就像一阵风一样不胫而走,不胫而传,就像一段神话一样在青树方圆传了开来,吴成德的名声也日渐升高。
原来冷眼观螃蟹的牛金旺从心里也着实为之一惊,没想到这后生还真有点能耐,不能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