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和游慕橦说着话,眼睛却注意着梅三娘的反应,不觉就恍了一下神,面上笑容温婉又美丽。
那边梅三娘也逐渐冷静下来。
伤疤在外人看来都丑陋,心里再多悲苦,其实也不必告诉别人,毕竟从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是人啊,惯常是这样多愁善感的生物受不得疼痛,受不得孤独,脆弱一点的,连寂寞都受不得,所以哪能真的将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从不暴露出分毫呢。
梅三娘垂下眼睫,到底喃喃出声:“是了,我最难过的,并不是旁人如何,却只是不肯接受,向来慈眉善目的父母也能这样冷眼旁观。”
游慕橦:“……”
吴雪:“……”
都说了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旁边游慕橦和吴雪尽管都是心思相当细腻的人,能够想象得到理解得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确实是该伤心欲绝的。
可要说出安慰的话,却又觉得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一时间小船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吴雪突然声音极轻的说道:“我觉得你们许是想岔了。”
游慕橦:“???”
梅三娘:“???”
两个姑娘同时茫然的朝吴雪看了过去,梅三娘一双眼睛甚至还是泪眼朦胧的。
吴雪勾了勾唇角,脸上的表情难得不是面具一般的温柔或者略带忧愁,反而是平静极了的模样。
她将目光落在湖面上迎风轻轻摇曳的荷花,说道:“我也不过是猜测——不定梅家这样急匆匆将你许出去,是为了你好呢?”
梅三娘和游慕橦同时怔在了原地。
也是这两个姑娘再怎么样,此前十几年也都是被宠爱过来的,虽说知道女孩子在这个世道向来不比男人容易,但因为父母俱在又有兄弟姐妹在,体会也确实没有多深刻。
但吴雪是不一样的。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俱在的时候且不提,只说母亲新丧以后,短短半年时间就几乎让她见识了许多从前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情。
比如说同族其他支觊觎她的家产不断地塞到她父亲房中的女人,甚至还有主动找自己言语间暗示想让自己说服父亲续弦。
又比如以往相处和睦的小伙伴突然就远离了自己,甚至她还无意间亲耳听到有两个当着她的面总是一脸悲伤同情的小姑娘背地里幸灾乐祸笑言她活该。
……
吴雪在金陵时就已经经历了许多,本以为母亲口中温和慈祥的外祖母可以带给自己温暖,然而实际上等待她的却是更加贪婪又恶心的巨兽。
她知道,薛老夫人其实对她这个外孙女是有感情的,毕竟母亲当年未出阁时确实受宠,可那些微的亲情,始终是比不上她所在意的薛家以及亲孙子罢了。
真是因为见识过了真正恶心的亲戚——实际上在吴雪心里并不承认那些人和自己是亲戚——是怎么样的,所以在听梅三娘粗粗说了梅家父母的决定,吴雪在最初的触景生情过去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一抬眼对上两个姑娘迷茫的眼神,她笑了一下,柔和了脸色道:“你们还小,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来说有多艰难。”
说是这么说,吴雪心里还是羡慕居多。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做个单纯的小姑娘呢?
游慕橦听了就:“……”
不过听到这会儿,她也是有些get到吴雪的想法了,故而在静默了一下之后,她下意识说道:“你是说……”
她也是才意识到,虽然梅家和靖王府退了亲主要是因为靖王府小郎君他的错,但在世人眼中看来却并不是如此。
甚至于就算楼小郎君和定王府表小姐的事情暴露出来,人们会议论定王府表小姐不检点甚至能牵扯到定王府的所有姑娘,也能够议论已经和靖王府交换了庚贴的梅家娘子丢了脸甚至能联想到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长得很丑……
他们对当事的姑娘家这样不友好,却不会觉得楼小郎君有哪里不对,最多也就是露出一个只可意会的笑容调侃两句,甚至于还会有人觉得这很正常,不愧是楼小郎君之类的。
毕竟人不fēng_liú枉少年么。
游慕橦想通了这一点,心里一时间既觉得悲凉又觉得愤怒,同时还有点儿庆幸——好在自家家里人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但显而易见并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是游慕橦的父母那般,最起码梅三娘的父母不是。
两人如此这般向着梅三娘分析了一通,而梅三娘在短暂的惊讶过去之后,深思一番竟觉得这个说法可能性真的很大了。
大到她脑子里都乱成一团,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事情的程度了。
见梅三娘心神不定的模样,游慕橦和吴雪对视了一眼,从善如流的提议说:“那我们下次再约?”
于是众人各回各家。
回到游府之后,游慕橦看着侍女端上来的新鲜荷花加工出来的点心,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话说,她今年是不是和碧水湖八字不合啊?这怎么去一次就得发生点儿事儿,结果只能半途而废跑回来。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就是游张氏的生辰,游慕橦紧赶慢赶将两件枕套绣好,赶上游张氏生辰那天送了出去,游张氏果然非常高兴,直接就让侍女给她换上了,口中直道以后晚上就睡自家乖乖绣的枕头。
——惹得几个兄长纷纷抗议说游张氏偏心。
游张氏也是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