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角接到猴子报信,急匆匆赶到沙滩时,眼前是这样的场景。乌丸缠在海月水母的伞帽里,侧躺着不能动弹,堆堆正在疯狂地撕咬着伞帽,要把乌丸放出来。
林微昕已经不见了,沙滩上只有个满是灵气的光球,外层吸附着薄薄一层精魄碎片。
乌丸看见银角,满怀希望地喊:“快救她,还来得及!精魄碎片还没有完全析出,还没有消散,灵气都可以以后慢慢补。”
银角从怀里取出一个琉璃瓶,一边念着法诀一边用手指引导着精辟碎片慢慢飘进琉璃瓶里,慢慢光球的体积更小了,表面的精魄碎片也都存进了瓶子里。银角等了一会儿,看见确实不再有碎片析出,就从眉心出凝神分出一小团银白色的灵气团与精魄碎片一起封存起来。
又取出第二个琉璃瓶,将组成光球的光点一层一层剥离出来,像顺滑的线条一样引进瓶里去。光球越来越小,瓶里的灵气浓度越来越高,瓶子看起来像装了满满一瓶白色金色交融混合的液体。终于光球被抽丝剥茧一般全部封存进了瓶子。
这时乌丸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银角与他一共呆呆地看向光球的中心,唯一剩下的那样东西。
是一片乌金色的精魄碎片,微微颤抖着,就要四分五裂。
忽然一把捕魂网砸到了地上,豆豆歇斯底里大叫着:“快网住它!”
乌丸一把抓过捕魂网,牢牢网住了刚刚出现裂痕要四溅飞散的精魄碎片。
豆豆似乎失去了好好说话的能力,继续破着音喊道:“普通瓶子不行,要有法阵加持的法器才行。”
银角掏出了一个晶莹的法螺,乌丸掏出了一面铜镜,银角不敢置信地看着乌丸。乌丸点点头。
于是银角把自己的法螺收了起来,从乌丸手中接过了捕魂网。
乌丸的手颤抖地法诀都捏不稳,他无声地在心中一遍遍念着,感觉自己的灵气毫无阻隔地从身体蒸腾出去。“快!快!”他催促自己。
终于在他灵气枯竭前,铜镜闪过一道光。银角看准时机,放开了那片精魄。那片精魄发现没了束缚,刚要四散,就被铜镜的光定位,缓缓吸进了铜镜。铜镜的光线闪烁一下,消失了。
乌丸一下坐到了沙滩上。
银角犹自震惊不已,终于开口问道:“你那面,真的是八咫镜吗?”
乌丸疲惫不堪地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点什么头?!”银角噎住。
“我点头就是意思让我来。反正这镜子比你的法螺厉害。这是我们神宫的神器。”
银角见他那样寻常地说出来,隔了半晌才说道:“你还是疯了,虽然没有是八咫镜那么疯。”
乌丸沉默许久。问银角:“吸收了夕烧金之后,你有没有起心火?”
银角愣了半天才明白意思。阖目自观,过了一会儿摇摇头。
乌丸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用自观,就知道这心火像被撒了火药粉上去,火势一阵大一阵小。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痛。无论这火起初到底有根无根,现在都已牢牢种在了他的心上。不想出办法来,必将留下很深的痕迹。
精怪的世界里,神明的天道下,凡事都有个平衡。
林微昕为帮乌丸差点魂飞魄散,虽然乌丸不是主因,但还是沾上了因果。要是林微昕不见了,这个人情怎么还回去?这世上最怕的就是无以回报。如果林微昕就此以后香消玉殒,乌丸心上这火一定会烧得他皮开肉绽,不能安生。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救回来。唯有这样,他们才能两清,才能把这心火熄掉。
乌丸心里立刻想通了这一节。哦对,还要查查有没有把这心火转到别人身上的法子。比如银角,他本来就心里满是难受。又担心子民,又怜惜弱小,又要苦修以配得上人族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他那心里,估计跟他们族那个阿苏山一样,隔三差五烧个一通,也不差这一小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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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角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没有林微昕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了,也没有她叽叽喳喳和乌丸拌嘴的声音。
乌丸最近几乎不开口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查书记笔记。有时也会看他拿着装了林微昕精魄碎片的瓶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堆堆一直守着那张写字桌,他不知从哪拖出来两片干掉的海带,把存放着林微昕精魄碎片和灵气的那两个瓶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放在一个大白砗磲壳里面。每次乌丸把林微昕精魄碎片的瓶子拿出来,解开海带看。看完了,堆堆就赶快再次裹上海带,放回砗磲壳。
他们也不说话,一个拿一个放,毫无交流。
豆豆从那天果断发出指令,保护住了那片精魄后,也再也没有说过话。
猴子来报信后,也躲得不知去处。
银角缓缓呼出口气。
精怪对精怪的生死看得不算重。死亡只是世界里灵气循环的一节而已。生存的时间如此漫长,什么事情都激不起太多情感。只有朝生夕死一般生命短暂的人族才那样执着于生死,并为之痛苦不已。
银角喜欢林微昕,她嘴甜,胆小,善良。她在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像春天,说说话,讲讲笑话,有时候也难得会安静一会儿。总能让银角感到一种安心感。何况如果不是她三年里每天给他补充灵气,又给他带来这场夕烧金的际遇,也不知道他何年才能醒过来。
他也在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