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看桑染这个神情,和林微昕简直有八分像,也不知是谁学了谁的。
他摇了摇头,“不带。”
又补充说道:“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讨论这个问题。林微昕那么有主意,她是我想带就能带走的吗?她要真去哪儿,你又哪里拦得住。你刚刚还在说她就是她自己,一眨眼又当她是个奶娃娃,谁领着走,她都没办法。银角你这样不对,你得捋捋你的想法。”
桑染还有点懵,乌丸说他不带林微昕走。自己一肚子的道理都没来得及对他说出来,他就答应了么。桑染的神经松弛下来,吁一口气,多喝了两杯。
乌丸看着桑染,有些欲言又止。
“咯吱咯吱”猛吃了小半碟蜂蛹后,他还是小心地开了口。
“银角,你还记不记得?在林微复活前,你有一次责备我,说我的心火影响了我的行为,蒙蔽了我的本心,说要帮我一起想办法处理我的心火。现在,我的心火取了有四年多了,我对心火也算有一点经验了。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情况不算完全恢复了。你想不想我们聊一聊?”
桑染正在看盘子里最后两片波点葵,犹豫着是全留给乌丸吃呢,还是自己可以再吃一片也不算失礼?听到乌丸的话,心里叹一口气,该来的总归会来。
以前他怎么看乌丸,乌丸现在就怎么看他。以前他要去多管闲事训乌丸一通,真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他根本不回答,充耳不闻。
可真烦人啊,这些人。
不光是乌丸,阿古、犀鸟夫妇甚至若苗都隐晦委婉地表达过类似的意见。
只有砗磲夫妇见多识广,也许因为他们活了太久,听过太多疯狂的故事,看到自己这丁点执念,觉得根本不算什么。根本不来和你婉转晦涩,直不踉跄说了一通,之后干脆直接吵了一架,差点要和他绝交。
呵呵呵呵,现世报。谁让他以前爱以“关心之名”给他们讲道理。
桑染的思绪倏忽飘到了砗磲老太太和他说那个故事的那次。
那是他们决定找乌丸,出发前的某一天,砗磲老太太专程喊了他说话,她很平淡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出云岛归大梵天管吧。你知不知道大梵天娶了自己女儿为妻?辩才天女就是他的女儿,又是他的妻子。为了这件事,湿婆大怒,砍掉了大梵天的一颗头颅。大梵天虽然是创世之神,单独供奉他的神庙千所中却只得一二座。”
桑染当时莫名其妙,等着砗磲老太太的下文。结果她想了半天说:“小丫头拿了乌丸大人的肋骨,肯定要嫁给他才能消掉这个业的。”
桑染还是莫名其妙,就继续等着。砗磲老太太又说:“小丫头是我的斧足养的,算是我和我家老头的孩子。她也是你的一截断尾养的,也算是你的孩子。”
桑染那时候听出意思来了,他说:“那她是乌丸的肋骨养的,按说也算是他的孩子。”
砗磲老太太一下了破了功,骂桑染:“哎呀你这个孩子,你知不知道别人好心好意劝你呢,你在这牙尖嘴利个什么呀,说赢了我,你就赢了吗?”
桑染轻笑道:“这世上,自己和自己都能成婚,父神和母神都是亲兄妹,还有什么不能的?”
这一下犯了砗磲老太太的大忌。她喷了一股水柱在桑染袍子上,硬生生把桑染的袍子腐蚀出一个洞。后面到他走,都只有砗磲老头出来说话。
砗磲老头说:“老太她就是怕以后小丫头为难,怕你们没有一个能开心。所以话讲得难听了点。早一点说了,大家留个心,免得行差踏错。你知道,我们精怪活那么久,很多执念一旦起了,再难将息。这么多日日夜夜都是折磨啊。”
“银角大人,你信我说的,我们活了这么久,吃进来的海砂都比你吃的米多。”
桑染客客气气表示了感谢,最后说了句:“那是肯定的,我就根本不吃米。”
他优雅地行个礼,走了。
走很远还听到砗磲老头在骂人。
他只觉得怄他们一下很痛快。如果他和小窦早两天认识,他就会发现小窦曾经说出过他的心声。
我自己还没搞明白的事情,你们一个个都要装地比我还懂我自己的样子。
可能是山风有点猛,桑染喝了一壶多就感觉头晕了。酒杯里的小法术还在不断怂恿他,再来一杯吧,只沾沾唇。再来一杯吧……
他于是又喝了小半壶。心中忽然一阵清明,他抬起酒杯看了眼,果然还剩个杯底。那个吐真的魇催促他,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
他醉眼惺忪地看向乌丸。
月光下,乌丸冷清地坐着,不声不响喝着他的酒,不知道多少杯了。
银角说:“你今天就在等着我这个秘密了,对吧。你不安心。”
乌丸忽然摇摇头,抢在银角之前说:“我改主意了。”
“我今天下午找你,只是想和你商量,我们一起去山谷里的狸族看看怎样,正要正好还能赶上吃最后一顿‘夏新’的荞麦面。我要和你们一起待着,四处走走。除了林微昕,你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啊,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接着乌丸看一眼杯中酒,说道:“我和你说说我最大的秘密,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我听到过我是祭主大人的私生子。说我是祭主大人和异族的女人生的,所以我的皮毛颜色才会和其他狸子都不一样。”
“他们说祭主大人为了我,答应族里放弃那个女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