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畔。
天刚蒙蒙亮,两个穿黑袍的年轻人一边打呵欠一边走去开南门。一出门,果然如金角说的,外头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几个月前来过的年轻的大人,另一个倒是没见过。
两个年轻人忙给贵客们行礼,对贵客道一句:“贵客早安,我们金角已恭候贵客大驾多时。请随我们来。”
乌丸他们到门口刚一会儿,还想着等太阳上山再发名札求见。谁知金角又像上回一样,已经派了人来候着了。
肯定就是昨晚上随心起念,算了一卦呗。乌丸心里半是钦佩半是好笑。
这么早进人家族里,是有点尴尬,上回见到的年轻男女们明显还没起床,在族里一边走,一边松动筋骨的,都是些中年人。
一路都有一股馥郁的花香,清甜的,让人不由心情愉快起来。
乌丸对小窦说道:“你说白婵怎么不种金木樨呢?也是香花,你回去可以提醒提醒她,你看多好闻啊,甜丝丝的。”
小窦只要一听见白婵的名字,就像个河蚌一样,紧紧闭上嘴,并用谴责的眼光看着乌丸。
乌丸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心痒痒,老想故意气他一气。
才走了一截,忽然前面二人停了下来,“嗖”地丢下乌丸和小窦冲到了庭院中一棵大树下。张开手臂,仰着头在底下来回移动。
小窦愣了一愣问乌丸:“他们是经过这里就要跟树神行这种礼吗?”
乌丸也正看着那处,可他没在看树下的人。他看见高高的金木樨树上,有个少女险伶伶地站在一根不太粗的树枝上摘着金木樨。
他只见到她一个背影。
她一头长长的乌发垂在身后,穿一袭宽大的素白长袍,腰间系着腰带。
腰细,腰带就显得长了,她系了一个蝴蝶结,飘带还长长地垂着。
初秋的早上,已经有些寒气,这少女却不怕冷似的,光着脚爬在树上。她一边挑挑拣拣,半天才摘一些花放到她揣着的小布袋里,一边又往更高的树枝够去。
底下两个青年很紧张,似乎又不敢喊,怕吓到她。只是紧盯着她,随着她的移动,调整自己在树下的位置。
乌丸的心“咚咚”跳地极快,他忍不住跑了起来。
冲到树下,不错眼地紧紧盯着树上的少女,轻轻叫了声:“林微昕。”
少女听见声音,蓦然回头看向乌丸。
乌丸愣住了。
他见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看着自己。这是一张极美的精致脸孔,美到像在发着光。比王动和滇池蝾螈的金角还更美。
乌丸心中酸涩,这大概是蝾螈族里谁家的小姑娘,这不是林微昕。
乌丸对着她失落地一笑,道歉道:“刚才失礼了,姑娘的背影像我一位故人,一时认错,唐突了……。”
这少女盯了乌丸一会儿,笑靥如花般绽放在脸上。她的眼睛像盛满了星烬一般,熠熠发着光。
她说:“哈,你是乌丸!”
乌丸心头又是一跳,这是林微昕的声音,一丝不错的,林微昕的声音。
她冲乌丸得意一笑,张开双臂道:“接住我,我跳下来了哦。”
乌丸大惊,连忙飞身起来接住了她。
抱着她落到地上,乌丸就想放她下来。可见她光着脚,又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抱着。喊小窦赶紧变双软鞋出来。
少女歪着头打量乌丸,忽然狡黠一笑:“我记得你更多时候是一个胖大叔。你变样了。”
听到这句话,乌丸绷不住了,紧紧搂住怀中的少女,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哭了出来。
少女惊讶地看着乌丸泣不成声,过了一下,她的眼眶也慢慢红了。她也伸出手来紧紧搂住乌丸,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小窦拿着一双鞋,走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只能把鞋放在乌丸身前,赶快背过身去和另外两个一样尴尬的人说话。
小窦说:“这位姑娘是……”
两位青年中的一位说道:“这是这次金角带回来的贵客。”
另一位青年补充道:“她的兄长此时正在会客厅和金角说着话。”
小窦“哦”一声,提醒这两位道:“让金角大人等着也不礼貌……”意思喊他们侣别哭了。
谁知两位青年完全不接茬,反过来提醒小窦:“听说这位姑娘的兄长有急事要找这位乌丸大人……”意思你去,你们有急事又不是我们。
三个人听着后头俩人越哭越伤心,心里可不也难过吗?于是过了不久,金木樨树下一堆人都各自想着各自的伤心事,抹着眼泪。
第三回经过此树的一位中年人,又悄悄看了一眼抽抽噎噎,红着眼睛的那群人。
他一边做着拉伸一边对旁边刚跑停下来,还在气喘吁吁的同伴肯定地说道:“花粉过敏。唉……现在这世道,年纪轻轻就什么怪病都会得,还不赶紧离那棵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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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一般宽敞的会客厅里,十分安静。
滇池蝾螈的金角正坐在那张宽大的坐榻上排着卦,小几上还放着一把蓍草没收起来。
她下首有两张椅子,一张上坐着一位一身白袍的男人,风姿隽秀,正是从出云岛跟着金角过来的桑染了。
桑染脸上有疲劳憔悴之色,眉头不自觉微微皱着,静静坐在一旁,等着乌丸来,
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十**岁的青年,脸上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两分焦灼的戾气,但他很注意控制这些。往往只是一闪而过,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