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大神放下镜子,笑倒到桌上,瞅着素盏鸣尊说不出话来。
素盏鸣尊抬起杯子一口气喝完,恼道:“怎么了,又哪儿不对?”
天照大神一根手指点着他,笑得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顺了气,说道:“你是哪儿学来的这种磨折人心的俗气法子。你给那小娃娃下了什么咒?你又在哪学来的那种桥段?”
“等了十几年,好容易才活过来,还又被你故意弄成个小娃娃。小娃娃也罢了,只让看上一眼就要小狸子远远走个十年?更别提你给小娃娃用了个什么咒,哭地撕心裂肺的,小狸子心软,不知难受成什么样。”
“你好歹也是个英武的男神,斩杀了八岐大蛇的!谁知道你怪爱使这些腻人的小手段,看的我一下子心里都有些酸楚气。”
素盏鸣尊“哈”地一笑,来了兴致,给天照大神讲起来:“你和他们人族接触少。他们人族这样的东西可多了。我是在田姬他们部落的戏文上看到的,凡是磨折人心的桥段,大家都喜欢。生离别啊,误会来了一走了之啊,大家都特别,要不是之前小狸子在那娃娃死后,做了很多让人看了心肝俱疼,直冒冷汗的举动,你也不会一直看他们的进展,还非喊我给她复活了对吧。”
“再说,这不是才给小狸子取了心火嘛,我可不想让他走得那么舒坦,走之前要给他心上猛揪一把才行,这样他接下来那十年才能每天每天过得都煎熬。”他洋洋得意地笑着。
天照大神不赞同地打断他:“小狸子也没做什么事情惹恼你,你就这样搓磨他。咱们可是神明,怎能没有气度。”
素盏鸣尊满不在乎地笑起来:“神明的气度就只是体面而已。就是不要哭,不要念念不忘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母亲。我要是讲这个气度,还会被放逐到出云吗?”
天照大神心里微叹口气。这个弟弟,因想念母亲,从小到大一直时时哭泣,从不觉得羞赧。情感上颇有些恣意忘形,一点不像个神子。可有时候,只是偶尔会有这样的时候,自己居然会有点羡慕。
素盏鸣尊不受姐姐的评判影响,继续兴致勃勃地讲道:“我悄悄地把小娃娃先从人形变成雏鸟,再变成人形。这样她看起来是人,但她第一眼看见小狸子,心里就会认定那是她母亲。爱他爱得自自然然,纵然与她原来性格行为不像,因为是真情实感,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小狸子哪能猜得到。”
天照大神听到这,不由一惊:“你也是胡闹,那小狸子对那小娃娃怎能是父女情谊,你这样不是造了孽缘了?”
“不会不会,这只是一时的法术。马上睡一晚就会恢复。所以让他当天就走嘛。”
“说起来,我倒想起来件事情。我帮小狸子他取心火时,看见他的法心里,居然被心火烧了一小块琉璃出来。火熄那一下,倒反而烧成了琉璃态。”
“所以有时候真说不清。那心火,如果我晚一点取走,也许他的法心就被烧崩塌了,早一点取,可能就是受损也不严重,稍稍修心养性便可恢复。可我不偏不倚那时候取出来,法心竟然就烧掉了一块了。可这个心火里的杂念已起,被一起烧了进去。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素盏鸣尊叹口气。
天照大神也叹口气。
“有时候我们看似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掌管一方,可一饮一啄也都凭天意。我们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主呢。”
两人相对无言,又坐着饮了两杯茶。
“对了,听说你这回喊动了月读帮你忙?他也愿意?”天照大神打起精神,说起别的来。
素盏鸣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是啊,他去给那个小蝾螈送了一粒仙灵。他说他认得那个小蝾螈。哥哥他看着清冷,其实也是心软,不过他比你更爱干净。”
天照大神瞪弟弟一眼。也露出怀念的笑容来,“最近天冷,白天太短,老碰不上面。等夏天到了,白天很长,我可以和他在傍晚或者清晨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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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岛最近两年很热闹,隔壁的岛一直在大兴土木,前半年总算完工了。
这岛延用了出云岛的名字,只是大家管原来的出云岛叫出云大岛,新岛叫出云小岛。
小岛挨着出云大岛这边,开了一家酒馆出来,叫波点酒馆。
这家酒馆的酒口味很怪,酒是甜酒,可里面好像藏了好多小针一样,酒入口停在舌头上会有微微的刺痛感。稍微喝多一点,便会看见周遭的东西变形。
有的人看见周围全是柔若无骨的球状生物,有的人看见非常小的小人在身上攀爬说话,有的人看见满天神佛一个都不认得……总之醉得各有千秋,十分有趣。慢慢来的人就多了。
出云大岛也随着热闹起来。犀鸟大人刚刚也在出云大岛上开了一家客栈,给那些远地里来的客人或者醉得一塌糊涂的客人过夜。
隔壁这个小岛是十年前一次海底地动后升起来的,是私人岛屿。
岛主据说是个大神怪。这个岛被大神怪无耻地填了好多陆地出来,大概因为他法力高强,恃强凌弱,雅伽岛岛主和出云岛的岛主都不敢吭声。这种事时常有,谁让别人拳头硬呢。
这个岛有座天然的石头栈桥,横跨整个岛。挨着出云岛这片地方,一半是酒馆一半是个淡水湖。而栈桥另外一边,围了一些海进来,内海那头是一个不大的小半岛,远看能看见有树有沙滩,还有座小石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