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这些年在外行走,有他自己的势力。
言笙并不知道。
他们师兄妹之间,很少主动过问对方,因此,言笙根本不知道这些年安歌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奉了九衾的指点,在外行走消解身上戾气。
至于什么戾气,她却是从未问过。
而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近在咫尺的无名酒楼里,弥漫着淡淡血腥气。
那位店小二也已经悄然退下,在这无名酒楼的小二口风自是最紧的,今夜发生的事情半点不会传出去。
安歌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声音冰冷,气息锋锐,整个人肃杀地仿若地底出来的恶魔,目光凝在黑衣人脚底下那一汪小小的血红,连眼底都泛着红。
“怎么回事?”咬牙切齿。
掌柜很快出门了。
那剑。
那把剑有些不同,比之寻常的剑更宽、更厚,没有剑刃,看起来钝得很,通体黑色,像一块丑陋的铁板。此刻,握着那只剑的手,隐隐有些颤抖,似乎不堪重负。
听见对方问及,他竟是浑身一颤,险些栽倒。猛地晃了晃,稳住身形,低头禀报,“主人,我寻到了千刹门的老巢。”
安歌想了许多答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千刹门,前阵子官府据说已经清缴,为此,府尹立了大功。
但他心里头始终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丫头捡来的少年,九衾说是后天的习武天才。后天……就是被人为改造过的身体,而且据说改造地相当成功。
至少,就体魄而言,是练武的不二天才。
彼时,安歌就起了疑心,有能力做到这样的门派,真的会被一个小小府尹拿下?他不信,便派了人一路寻着痕迹过去……
没成想……自己手下竟被伤到如此地步!
千刹门……
这样的千刹门既然已经对这丫头起了心思,那就……留不得了。
……
很快,煦渡就来了。
掌柜的出门便是去寻了煦渡,只是煦渡来的时候,无名酒楼里已经没了安歌,只剩下面色发白的黑衣男子坐在桌边,衣襟微敞,露出里面沁这殷红血迹的绷带,手法粗糙,显然只是随意处理了一下伤口罢了。
地上那摊血迹已经干涸。
窗门紧闭的酒楼里,是淡淡血腥气。在这条并不安宁的街巷里,这样的血腥味并不引人注意。
煦渡认识这人,安歌的左右手,之前也时常见过,却不知名姓,于是娴熟地坐了过去,只问道,“安歌呢?又走了?”
黑衣人点点头,没说话,气息有些紊乱,精神也不济得很。
煦渡便不说话,低头处理起这伤口来,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割裂就不算了,那些受过刑的鞭打也不值一提,最骇人的却是一道从左胸直接切到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地。
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受了这样的伤,又是如何坚持到了这里。煦渡没有问,也知道不该问。
护短,是他们师兄妹三人共同的特性,而安歌尤为如此。如今手下被伤,他定是坐不住的,肯定寻仇去了。
能将这人伤成如此重伤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
看来……他最近要做些伤药了……
……
言王府里,喝酒的还在继续。
而前厅也已经设了晚宴款待贤王,言紫凝作陪。
往日里隐约暗藏的情愫反倒因为这一闹光明正大了起来,少女眉眼间都是荡漾的心意,面带娇羞、又落落大方地坐在秦忆枫一旁,俨然就是对方身后的女人般。
老王爷面色有些难看,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件事、不再提起那道圣旨,更没有提起,言家大小姐……失去做妾的。
推杯换盏,言笑晏晏间,是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礼仪。
而言王府后院,之前从无人涉足的佛堂里,今天有些不太一样的气氛。
仿若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个小石子,看似瞬间归于风平浪静,可只有局中人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乱了。
心,乱了。
往日不曾念及尚且还好,偶尔午夜梦回想起时,总还能宽慰自己那丫头总还是言家子嗣,还是嫡出,自不会被如何苛待了去。
可……
如今,人都到自个儿面前“耀武扬威”来了,加之之前二爷也派了人来提醒……这心,就愈发地惴惴不安起来。
手下木鱼敲地七零八落,不成章法,口中经文成了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叹息。
嬷嬷看在眼里,心中微痛。
“小姐……”她唤。用了多年不用,连自己都觉得恍惚的称谓。
她是镇南王府的老奴,跟着王妃过来的,自然称呼小姐更亲近也更习惯一些。
一声“小姐”话音刚落,敲着木鱼的手狠狠一颤,落下的声音沉重又生硬,带着戛然而止的力度,伴随着女子悠长叹息,“哎……”
嬷嬷眉头轻轻皱起,走到一旁拿了外套,披在主子肩头,才蹲下身子去收拾她面前的物件,换上一直温着的热茶,一切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做了,才语气温缓地说道,“小姐……这许多年过去了,还是出去看看吧。”
出去?
她不愿。
门外的世界于她而言,已经崩毁。往日有多么郎情妾意,如今就有多么不堪入目。
若非如此,她哪里狠得下这心,将嗷嗷待哺的亲生女儿丢给旁人,任由她被欺负、被无视,任由她像个没有娘亲的野孩子般长大,而自己常年一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