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听得耳边韩将军无奈的声音,道:“好了,我就实话说吧,我曾经的确思慕过她。”
苏氏身子一僵,就听他继续说道:“当时宁都城里哪个男子没对柳氏动过心?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和我死同穴的人也是你。”
苏氏面色有些许好转,但还是不依不饶问:“那你为什么那么宠那孩子?是不是因为长得像她?”
“你…唉,非要纠结在这上面吗?”韩将军闭了闭眼,缓缓松开了她。
苏氏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他,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罢休。
过了半晌,韩将军一声叹息,“我之所以宠她,除了因为她的生母去得早,更是因为,雪儿她”后半句话被他隐了下去,神情哀伤地对着苏氏耳语。
苏氏震惊地张了张口,一时语噎。
韩将军面色又变得严肃,“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
苏氏点点头,冷静下来:“怎么会?不是说她的癔症早就痊愈了吗?我看她如今身体也不像是有异的样子。”
“你是没见过她以前在田庄生活的样子。那时候她的癔症严重许多,一直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里,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如今许是懂事了,不会把臆想出来的东西表露得明显而已,但有些毛病还是改不掉。”
“真没办法治好吗?”苏氏问。
“曾经为她看诊的道士就说过,她的情况只能缓解。我刚开始去田庄看她,本来是想好好沟通扭转她的性子,结果我自己反而被她的想法所影响。我就想着也许她在想象出来的那个世界里会更快乐吧,也就由着她了。”
苏氏白了他一眼,似乎不信,“你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的想法影响?”
韩将军无奈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刚开始我只是好奇她臆想出来的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她说,那里的楼比山高,船能在水底游,人能如鸟儿一样飞翔。甚至人还可以飞到星星上,星星不是一闪一闪小小的,而是望不到边的球状庞然巨物;有人飞到月亮上,结果那里一片荒芜,没有嫦娥也没有月兔。她说,在那个世界,人即便相隔千里,也可以通过一个叫‘手机’的东西相互说话。那里没人坐马车,而是乘坐‘汽车’,有四个轮子,会自己前进,人只要操控方向就好。她说我见了一定会喜欢,还画给我看了,像模像样的,我也觉得稀奇。”
苏氏“噗”得一声笑了:“这都是什么胡话。”
韩将军搂过苏氏,继续道:“她说,那里的女子也如男子一般,可以做大官做生意,她们做得了最厉害的营生,也可以做最脏最累的活。那个世界,人无卑贱,一夫一妻。她还要我善待你,不可辜负。”
“她真这么说?”苏氏对这个庶女突然有了点好感。
韩将军点点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快乐自在地过完这一生。若她不愿嫁人,我也不想逼迫她。我希望你也能摒弃嫌隙,大度包容她,这样我才能安心。”
“那要不然就让她回庄子里?关于我那传言,说来也奇怪,自从得知亦雪回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韩将军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早就想让她回来了,想多点时间看看她,毕竟她能留在身边的日子也不多了。如今也亏得你逼得紧,好不容易回来了,断没有轻易又让她回去的道理。”
苏氏还有一个疑问在心里很久了,如今许多事情说开了,就也问出了口,“当时在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你和那个小妾”
韩将军褪下衣裳挂在屏风上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当时是个意外,亦雪的生母从西晋逃离被我救了,我又喝了点酒,就这事儿还是我对不住你。”
韩将军牵起着苏氏的手放在胸前,铁骨铮铮的男儿流露出温情的一面:“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放下了,你怎么还放心里自扰呢?除了亦雪的生母是个意外,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也只有你,再没有其他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苏氏轻声道:“想来自己也是因为那孩子的样貌一时魔怔了。你都放下了,我还纠结什么。只是亦雪那孩子如今身在宁都,礼数得再好好学一学。要不要让江嬷嬷再去教她?之前就是她跟去庄子里教导亦雪的,只是没多久就回来了。”
“江嬷嬷恐怕还如从前一样无法应对雪儿跳脱的性子。这教导之事,我有更好的人选,你就不必操心了。”韩将军抱过妻子在自己腿上坐下。
“谁呀?”苏氏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韩将军卖了个关子。
苏氏挽着他,笑着应了下来。她此刻的心情不再阴郁,犹如雨过天晴,充满爱意地抚摸着韩将军认真的脸,老夫老妻了,许久不曾有如此温情的时刻,她是无论如何再也气不起来。
韩将军搂过妻子的腰肢,床帐落下,长夜漫漫,自是春色无边。
靖安侯府青竹园,玉子书坐在桌边,半披素袍,。
他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夜深时分。窗子正对着翠玉竹林,雨已停歇。凉风吹过,带落一地水珠。
他又起身,缓步来到矮榻旁坐下,看着桌案上的棋盘,取出一枚白玉棋子落于其中。他盯着那颗棋子许久,若有所思。
今晚的他,心中似乎不太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