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殿前,三千羽林卫严阵以待,一如耿燮所料。
他带着全副武装的冀州军逼近大殿前,然后命令全部甲士原地待命,孤身一人一级一级踏上殿前的汉白玉石阶。
“末将求见陛下!”耿夑在紧闭的大殿门前单膝跪下,朗声道。
殿内响起了郑众尖锐的声音,他站在阴皇后身边,强作镇定的回应道:“陛下身体欠安,正在静养不便打扰,车骑将军请回吧!”
耿夑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质问道:“中常侍说陛下正在静养,那么羽林卫夜闯后宫意图杀害皇妃,敢问可是陛下之命?”
“你······”郑众气急败坏的尖叫道:“你身为武将,竟敢怀不臣之心,干涉后宫内务,这是谋逆,是欺君之罪!”
就在这时,广德殿的大门打开了,凤冠华服的阴皇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阴皇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这样的局面下抛头露面,面对着脚下黑压压全副武装的甲士,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但她还是拼命维持住母仪天下的皇后之态,缓缓道:“孤乃大汉皇后,对于有罪之妃嫔,当然有处置的权利,难道,还要向耿将军请示吗?”
耿夑只得跪拜答道:“卑职不敢!只是,邓贵人乃汉室功臣之后,邓氏满门忠义,如被奸佞之人所冤害,恐难以服天下之心,卑职请皇后殿下三思而行。”
“奸佞?你口中的奸佞之人说的是孤吗?”阴皇后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陛下从邓府回来后即刻暴病不起,怎知不是被邓氏所害?就算邓氏非有心加害,但照顾陛下不周之罪怎能逃脱?没有人冤害她,是她自知罪责难逃,只能以死谢罪!”
耿燮站起身来,冷然道:“卑职恳请皇后殿下,等待陛下圣裁。”
阴皇后眉目透着寒意,一字一句道:“若是孤不等呢?”
“那么,”耿燮毫无退缩之意的直视着阴皇后,直截了当道:“卑职便在此等候,直至陛下圣裁。”
耿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今日,若阴皇后不下旨赦免邓绥之罪,她和郑众都别想走出广德殿。
没想到自己皇后之尊,竟然被一个武将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到束手无策,为何所有人都要维护那个女人?阴皇后彻底被激怒了,厉声高喊道:“来人!快将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拿下!”
郑众向两侧的羽林卫一挥手,两名手执长枪的羽林卫立刻上前,欲对耿夑动手。耿夑还未动,站在阶下的甲士已经瞬间围拢上来,虎视眈眈的盯着羽林卫。羽林卫见此阵势,顿时气焰全无,纷纷楞在原地不敢动手。
郑众气的跺脚喊道:“废物!都给我上啊!”
话音未落,冀州军整齐的将手按在刀鞘上,做出拔剑的动作,每个人眼睛里都在喷着火,狠狠的瞪着羽林卫。
此时,天已大亮。远远的东方,浮起一抹鱼肚白。很快,第一缕阳光将穿透云层,在这座古老的宫城洒下一片金黄。
银色盔甲的羽林卫与黑衣黑冠的冀州甲士相隔一道石阶,紧张的对峙着。
刀光剑影暗暗涌动,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是怎样的局面。
“来人!快来人!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身后的广德殿内传来突如其来的惊呼,所有人都楞住了。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跪在阴皇后面前语无伦次道:“启,启禀皇后殿下,陛下他,他醒过来了······”
阴皇后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跌跌撞撞向殿内跑去,郑众赶紧跟在她的后面追了进去。
耿夑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地。陛下醒了,就意味着邓绥不会死了,邓氏满门也保住了。他略显疲惫的抬了抬手,五千冀州甲士齐齐卸下手中的兵刃。
这时,朝日初上,在大殿的玉阶上洒下万丈金光。
大病之后仿若重生。
刘肇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长到前世今生,都在梦里轮回了一遍。
当他悠悠睁开眼时,已经完全不记得何年何月,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的世界静的可怕,他想发出声音,却因为昏睡太久,喉咙已经无力发声了。意识苏醒了很长时间,他的身体才能动弹,于是用力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这一动,立即惊醒了跪俯在榻前的朱奉。
刘肇昏迷的这七日里,朱奉默默的守在他的榻前,一丝不苟的指挥着侍女们按时为刘肇喂汤药和擦洗身子。除此之外,他几乎一言不发。阴皇后怜悯他年事已高,几次劝他回去歇息片刻,他还是执拗的寸步不离。不过几日光景,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当朱奉看到刘肇睁开的眼睛时,浑浊的双目瞬间热泪盈眶,皱纹密布的脸颊抽动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无言的流着泪。
紧接着,守床的太医也发现了陛下的苏醒,语无伦次的吩咐院使道:“快!快!快去太医院把秦大人他们都叫过来!”
原本寂静的内殿一下子便喧闹了起来。
阴皇后怀着万分激动,步履踉跄的冲了进来。当她看到刘肇向自己射来的目光时,再也难以抑制,忘乎一切的扑倒在刘肇的榻前放声大哭。
刘肇艰难的抬起手臂,轻轻抚着阴皇后因失控而剧烈颤抖的双肩,面带疲惫的微笑着轻唤了她的名字:“静姝——”
好像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他这样亲昵的轻呼她的名字。阴皇后心中大动,慢慢止住了哭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情凝望着刘肇,双眸中透着万般复杂的心绪。
卧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