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瑶并不是冀州人,半年前,她误打误撞认识了耿夑。
事情要从那时说起。
董玉瑶的兄长董金柱是耿夑麾下步兵营的一名百户长,从十四岁开始加入冀州军。董金柱长年在外征战,母亲早逝,留下了妹妹玉瑶一人在馆陶老家照顾年迈多病的老父。靠着金柱的军饷接济,再加上玉瑶做女工赚些家用,父女二人勉强也能支撑生活。
怎知有一日,玉瑶去城里为父亲求药,恰巧遇到了馆陶县一个岳姓豪绅家的公子。玉瑶出众的美貌令这位岳公子垂涎三尺,想方设法欲将其占为己有。玉瑶不从,这岳公子竟然指使家丁上门强抢。玉瑶老父上前阻挠,却被那些蛮横的家丁一番羞辱殴打,本就孱弱的老人熬了不到两日便去世了。悲愤交加的玉瑶去县衙里告状,没想到县令勾结那岳姓豪绅,对这人命案毫不理睬。无奈之下,玉瑶只能草草敛了父亲的尸首,然后含泪离乡,远赴冀州投奔兄长。
巧的是那日刚好耿夑在步兵营巡视,上万兵士齐聚练兵场。玉瑶千辛万苦找到了冀州军大营,却被门口的守兵给拦了下来,喝令她赶快离开。好不容易跋山涉水找到这里,玉瑶哪里肯轻易离开,便守在营门前久久不肯离去。
守兵们眼看将军来巡时间将至,怕这女子惹麻烦,情急之下便上前欲强行将她拖走。正在拉扯之际,耿夑率亲兵到达了大营门口。问明原委后,耿夑严斥了守兵,随即唤来了董金柱,让他们兄妹二人相认。
金柱听到妹妹哭诉家中遭遇后悲愤万分,恨不得立即手撕了那帮恶霸。耿夑可怜兄妹二人的际遇,亦对豪绅恶行路见不平,于是从自己的军饷中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了董氏兄妹,并准了董金柱辞假回乡料理父亲后事。
待兄妹二人离开后,耿夑又亲自修书一封至馆陶的赵国相,痛陈豪绅恶行,希望其严惩不贷。赵国相与耿家有旧识,又惮其军威,自然不敢怠慢,收到书信后立即把馆陶县令唤来斥问。那县令自知理亏,万分惶恐,立即着人缉拿了行凶之人。最终,为首行凶的家丁被处斩,其余参与行凶之人皆被流放,始作俑者的岳姓豪绅也被施以严惩。
事情算是了结,大仇得报的董氏兄妹二人对耿夑的大恩感激涕零。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董金柱即刻重返冀州,妹妹玉瑶也不想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留在馆陶,于是便随兄长一道回了冀州。
玉瑶用家中所有的积蓄和兄长的贴补,在将军府外的街市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绣坊。她刺绣手艺了得,很快便在街巷间美名远播,绣坊的生意也逐渐红火了起来。金柱见妹妹在冀州站稳了脚,心里很是宽慰,只是妹妹真正的心思,他却一无所知。
原来,那日冀州军营外遥遥一见,骑在高头大马上威武雄壮的大将军,已经令玉瑶心旌荡漾。后来,耿夑不仅慷慨赠银,更帮助他们兄妹二人报仇雪恨,如此有情有义,玉瑶自此便情根深种。此番她坚持要跟着兄长来冀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盼着能再见耿夑一面。
或许正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人走进了绣坊对面的酒肆。正待打烊的玉瑶无意中一瞥,整个人瞬间愣住了,那不正是她魂牵梦萦的人吗?
那天,正好是耿夑收到邓绥书信的日子。当看到她在信中字里行间的炽热与执着时,耿夑心乱如麻。他刀口饮血,从未怕过什么,可是这一次,他却真的怕了。
没有人知道,自从邓绥离开冀州以后,耿夑无数次午夜梦回,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山海阁,仿佛邓绥就站在他的面前。不同的是,当邓绥扑向他的怀里时,梦里的他竟然伸出了双臂,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每到这个时候,耿夑便会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
是的,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像梦里那样,他害怕自己再次面对邓绥时会丧失理智,他害怕承认,其实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动心了。
酒肆的掌柜是耿夑的故人,每当他心神不定之际,就会在入夜时分,换上便装,独自来到酒肆二楼,斟上一壶上好的桂花酒,对月独酌。
现在,他又来了。
玉瑶伫立在对面的绣坊里,含情脉脉的凝望着他。相隔并不远,玉瑶依稀看得到他紧蹙的双眉,看得到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壶中酒。原来这个在她心里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也会有忧伤的时刻。
就这么远远的凝望,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瑶突然像了魔一样,提起水绿色的长裙,缓缓走下了绣坊,走进了对面的酒肆。
“董姑娘,我们打烊了,您明日再来吧···董姑娘···哎?董姑娘······”
店里小二忙不迭的跟在玉瑶身后叫唤,玉瑶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径直走上了二楼,走向了他。
耿夑独酌时从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听到脚步声,他紧蹙着双眉回过头来。
面前的姑娘有几分熟悉,已有三分醉意的耿夑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来她是董金柱的妹妹。正在这时,店小二气喘吁吁的赶来赔礼,想把这位唐突的姑娘带走,耿夑却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
只见玉瑶缓缓走到耿夑的身边,突然直直的跪了下来,她仰起美丽的脸,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勇敢的说出了这辈子最放肆的一句话:“将军,求您收留玉瑶,玉瑶愿意做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