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爬到后来,跟本不是想去游戏室。他一心一意逗爸爸玩,时快时慢,时而沉思,时而冲锋。时而跳起来蹦两下,咯咯笑着为自己鼓掌,表示他其实也是双足行走的生物,不屑一走而已,又接着趴下爬。
反正不管怎么爬,爸爸都要把他揪回自己脚下。
既然如此,在游戏规则之内尽情地——逗爸爸玩吧。
末末爬了两步,把脸贴在地上,又陷入了沉思状态。兰泽踢了他一脚,发现这孩子姿势依然不变。他躬身贴近了一看。
……小朋友睡着了。
现场唯一能陪兰泽玩的人,竟然自顾自地睡了,这可如何是好?
人生竟寂寞如斯。
兰泽把末末从地上捡了起来。道声失陪,就带着睡着的末末上楼去。
张荷目送他离开。兰泽觉得她眼神好像有点哀怨。
兰泽给呼呼大睡的娃娃洗脸刷牙换衣服。洗涮干净了,把小末末扔回他自己的床上去。
他想了想,安顿完小末末,又回到了会客室。
这个晚上,两个客人根本没有离开。
张荷给他们两人各自找了个房间过夜。房间里被褥齐全。
毕竟,住招待所也是要花钱的。张荷在家预备了给同事留宿的房间,正好用上。
早上,五人在食堂吃过早饭。兰泽带着末末去市里上班。张荷临出发之前,把哥哥妹妹从食堂送回了家。
兰泽中午满怀忧虑地回来时,发现屋子里还怪整洁的。
大舅哥坐在餐厅里听音乐喝果汁发呆。
小姨子穿着兰泽干家务活的围裙,正在厨房里一边煎鱼一边哼着歌。
小姨子貌似一个超级勤快人,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把兰泽懒得干的活都给干了。厨房台面在闪光。
至少,她比她姐张荷在家时勤快。
而且和她姐相似的是,张荷在小车间玩工具获得了快乐,这位小姨子干着家务活,似乎也挺快乐的。
这就令兰泽心情十分矛盾了。——他都找不到理由生闷气了。
看见兰泽举着末末进厨房,小姨子目光流露出的是,惊喜。
“你家地方真大哈!一天收拾不完!”
她那眼神分明是:勇于迎接挑战。
这样的眼神,兰泽熟悉。完全是张荷碰到兴奋点时的状态复制。
“我做饭不太行,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儿。”
武装上家务战斗装备的小姨子,和晚上聊天吃饭时候的优雅范儿,完全是两个人。
兰泽伸筷子夹了一口,顺便给对着鱼块嗷嗷叫张牙舞爪的小末末也尝了一小口。
……她做饭确实不太行。
真没谦虚。
好在还能入口,毕竟,是肉。
兰泽想了想,找了个中性的描述词:“比你姐做得好。”
张荷在家什么时候做过饭?
小姨子咧咧嘴:“她居然会做饭?”
“不会。优秀的吃货。”兰泽回答。“我做饭。”
“对了。”他拉开橱柜底下拉篮,拿了半瓶酒出来,“煎鱼出锅前加点干白。秘密武器。”
小姨子接过酒,俯身看了看拉篮。
最底下的一溜瓶子,不仔细看容易当成是酱油醋之类的。“这些酒不是拿来做菜的吧?”
“我又不能喝酒。她平时也不喝。”
“还真是啊!”
小姨子拿着手里的酒瓶子,犹豫不决地往锅里的鱼块上倒了一点。流到锅底的几滴立刻滋啦作响地化作轻烟。
“……年轻人,日子不能这么过啊。”
小姨子把酒放下了。
“我比你大好几岁。今天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就当我是你亲姐。有钱了不能这么乱花,你要为以后着想啊。”
“??”兰泽好奇地看着她。
“张荷在现在的位置上能坐几年?太空人也是吃青春饭的。她是被联合体开除的,三年不许离开地月系。三年时间转眼就到。可是她已经多大了?联合体的太空人,除了大区区长和鲲级舰长,一线人员退休比别的行业更早,你不知道吗?”
“嗯,知道。”盼着张荷退役的日子里,兰泽琢磨过。
“我姐大手大脚惯了。你要想办法攒钱下来。你还年轻,未来路还长着。哪怕是为自己考虑,也该攒点私房钱。这里是学校的房子吧?离开学校之后,你们住哪的问题,想过了吗?生活质量被迫下降的时候,日子会变得很难熬的。这些话不该我说,……但是,我姐她大概是不会考虑生活琐事的。”
张荷的确不会考虑这些事情,有人替她考虑了。她以前由于常年在天上,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带孩子全都是兰泽的事,一直归他考虑。早就形成了顽固的惯性。
但面前的小姨子,瞎操心的劲头,还是莫名带给兰泽一种熟悉感。
就是这种自认姐姐、交浅言深的劲头吧。
姐俩都这么自以为是,“我是你姐”、“我为你好”。区别是另一个不穿围裙。
事过境迁。当年,兰泽真的是个内心茫然的孩子。需要张大姐拯救他。
现在嘛,小姨子纯属瞎比比。年纪再大,她也只是小姨子。
兰泽点点头,啥也不想说了。端盘子端碗,午饭要紧。
末末午饭吃得很凶猛,照常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小姨子认为这是对自己厨艺的褒奖。
这孩子吃得香,睡得好。吃什么他都凶猛,反正不挑食。
大舅哥吃着饭,时不时地和兰泽打听学校里的事情,兰泽眼睛盯着末末,有一搭没一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