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的潜意识里,既然女儿好好地在眼前,那如果有什么事,也就是女儿关心的那几个人出了事,想来也就只有远在东北道带兵打仗的谢宜江和在西南道独自逍遥的三公主了。
谢宜江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如今他的风险最大,跟海兰族的战事走向未可知,但,如何就让女儿下跪自称不孝呢?康王也是心中疑惑,毕竟护国公府那边也好,自己这边也好,都没有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至于三公主,老实说,虽然三公主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但这姑娘,小事上可能会有点差错,但大事上,一来轮不到自家父女俩操心,二来,似乎也出不了什么问题,阿宁大事可不糊涂。
再还有什么人?难道…难道是京畿道沈家那边…
康王的神色里便有了一丝不自在,轻咳了下,还装模作样地又喝了口茶掩饰:“你先说,无论什么事,父王先听听看,地上凉,快起来。”
还是先跪着吧,也不知你老人家听完是什么个反应,季雨菲便依旧跪着,抬头看着康王,从当初自己受邀过府探望据说病重的何梦瑶、陈长安给自己送簪子、插簪子的事开始,到昨儿那变态说要让自己退婚、给泓儿当母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康王早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是再也没有想到,现下从女儿嘴里说出的话,竟然如此令人难懂,又如此让人觉得耻辱!
以至于听完了女儿激动的叙述,康王一时间都没说话,害得季雨菲心里都挺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家父王心里是什么个态度,毕竟,康王是土著男性,又是皇室中人,该不会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检点吧?
季雨菲便从一开始的热血中冷静了下来,跪着没再吭声,只等着康王表态。
好在,康王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一反应,顿时就不一样了—
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还算平静的声音吩咐女儿起来,季雨菲便利索地爬了起来,下跪这事是个技术活儿,自己这外来人士,哪怕如今也有三年了,却依旧还是不适应,膝盖太疼了。
中间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季雨菲在康王跟前低头站着都快耐不住性子了。
然后就听到一阵“咔嚓”的碎裂声,抬头一看,季雨菲顿时给震惊了:康王竟然愣是把一个茶杯给生生捏碎了!
要是三公主或谢宜江他们,季雨菲倒也不算惊讶,关键康王可不会功夫,顶多是年轻时学过骑射而已,但骑射功夫肯定也很一般。
所以,眼看康王手里依旧捏着碎瓷片,鲜血正不断地流下来,可想而知,康王心里的愤怒情绪该有多强烈!
来不及去想康王心里到底是对谁愤怒,季雨菲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试图掰开康王的手替他包扎:“父王你干嘛呀!”声音里带了哭腔。
见多了砸杯子,这种默不作声的发泄,反倒更让人心慌。
连带又很伤心,眼前这位康王可是自己的父王,季雨菲已经从心里接受了他这位父亲。
康王的手依旧蜷曲着,季雨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掰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摊开,取出手里握着的碎瓷片,又仔细地用手摸了下,好在那茶杯品质不错,虽然被捏碎了,也只是碎成了几大片,且没有割得太深,季雨菲便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包扎了,又扬声叫外头候着的白流苏进来,让她赶紧去景姑姑那边拿一点治创伤的药。
“不用,流苏你进来!”康王这会儿总算开口了,声音有点嘶哑。
站在门口的白流苏犹豫不决,不知自己该挺谁的,好在这会儿自家郡主也说了:“流苏你先进来吧!”康王的伤看着还行,这会儿还是得先照顾下他的情绪。
白流苏便进来跪在了康王面前,兹事体大,想必王爷如今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
康王的声音依旧嘶哑,听着有点瘆人,季雨菲心里有点后悔刚才把实情给说了,这件事,看来对康王打击很大。
康王倒也没多说什么,声音听着也依旧平静,只是跟白流苏确认了下刚才季雨菲说的几个时间节点,一开始白流苏还看了两眼季雨菲,不知要不要实话实说,康王为此还说了句:
“不用看郡主,你就实话实说,但有半句虚言,本王决饶不了你!”
季雨菲没吭声,这时候自己说话很多余,白流苏便咬了咬牙:“是,王爷,奴婢但有半句虚言,任凭王爷处置!”
就这么着,你问我答,虽然没有季雨菲说的那般详细,毕竟白流苏只是个候在外头的,不知道详情也在情理之中,但她所描述的,刚好跟女儿所说的来了个里应外合,康王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手心里阵阵剧痛。
就在主仆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康王终于又睁开了眼睛:“清儿莫怕,流苏,你做得不错,本王要赏你!”
这,这是封赏的时候吗?季雨菲觉得康王是给气糊涂了,反正看样子对自己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提醒他:“父王,赏不赏的以后再说,咱们还是让流苏先去拿点药来吧!”
“不用,”康王用另外一只手摆手表示没关系:“流苏,你去请下景姑姑,就说本王有事找她。”
眼看白流苏快步离去,季雨菲犹豫地问康王:“父王,是要跟景姑姑也说明情况吗?那,不知她是怎么个态度…”
“阿景是怎么个态度本王不管,本王只要她怎么做即可。”康王如今看着神情严肃,季雨菲瞧着,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竟然还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