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用力地拍打着身后的墙壁,刚刚被碗割破的手指,血簌簌地流淌着,落在陆斐言苍白的小脸上。
“阿言。”他淡淡地说:“你其实,早就听说了是不是?”
联想起前几次,她的种种反常,并不难猜她对自己隐瞒。
“为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吼:“为什么不告诉我?”
“……四哥……”顾北琛紧紧地攥着病号服,“……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不要什么样子?”他的手臂缓缓垂道她的双肩,几乎快要把她的身体晃闪了,“阿言。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虽然,她很想冲着他大声地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受他这么平白无故地被质疑。难道这就是——男人婚前与婚后的区别吗?
但,现在的顾北琛是脆弱的。
他对亲人的那份在乎,陆斐言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她能够做的,就是这样,无声地陪在他身边,给他一个还算有温度的拥抱。
“……四哥……”
一年前,在实验室的时候,陆斐言算是通透地了解——
女孩子的要强,不一定非得表现在自己一个人无坚不摧。
当两个人都强的时候,往往只会两败俱伤。
眼下此景,不如上善若水,以柔克刚。
“……奶奶的事情……我和你一样,很难过……”
陆斐言的眼泪,随着话语,缓缓地滑落,落在顾北琛的手背上,冰冷的,很凉。
也就是在此时,顾北琛忽然清醒过来,自己,刚刚究竟在做什么。
“……对不起……”
这三个字,沉重,又无力。
顾北琛放开对陆斐言的束缚,踉跄着,“……我出去……静一静……”
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又怎么能静得下来?
陆斐言尾随着顾北琛走出病房,看着他一路顺着安全通道,上了天台。
每年医院里,那些得了绝症没有钱诊治的,都会从这上面跳下去。
陆斐言很怕顾北琛出事,她的一只脚刚踏入天台,就猛烈地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不远处的男人,从兜里取出一包烟,恶狠狠地抽着,像是发泄着某种情绪。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顾北琛。
上一次,她记不太清楚年份了。
那时候,顾北琛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妹妹的存在。
她从孤儿院偷跑出来,遇见他,他说:“傻瓜,你好好上学,以后有四哥养你啊。”
生活的凉薄,哪会是三言两语地温馨地陈述。
每个人都有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光。
陆斐言隐约还记得某次,顾北琛鼻青脸肿地从外面带回来一条大鱼,揉了揉她的脑袋:“阿言。我们今晚有好吃的了呢。”
当顾北琛捧着一锅味道鲜美的鱼汤走出厨房,自己却只喝了几口,特别不满意:“真腥。”
陆斐言还以为顾北琛嫌弃他自己的做饭水平烂,接着耳边却传来顾北琛的威胁:“不许浪费,难喝也得喝光它昂!”
“哦。”
哪里难喝。
简直不要太好喝!
她气鼓鼓地把鱼汤喝光了,当天晚上因为吃撑了,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顾北琛在厨房里,吸吮着剩下她不吃的鱼头和鱼尾巴。
陆斐言眼泪当场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而在此以前,陆斐言只当是顾北琛吃饭挑剔,还怨过他一段时间。
后来,顾琰东漏了嘴,陆斐言才知道,顾北琛买食材和她读书的学费钱,都是一拳一拳在黑市上打下来的。
他那时候总是受伤,却什么都不说。
他喜欢抽烟,像个小流氓一样,殊不知他为了供她念书和补给家用,背后承担的压力。
后来有了gun,他们的生活稍微好了些,但也不像现在这样能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他压力大,每晚回来的时候,总喜欢靠在阳台那儿,大口大口地抽烟,如同现在。
陆斐言顶着风,顾北琛的脚底下已经有了不少的烟头。
“……四哥……”
她扎在他的怀里,从他的手里夺过还有几口的烟尾,放到嘴里学着他吸了起来。
结果不言而喻,陆斐言被呛得,眼泪直涌。
“阿言!”顾北琛心疼地抚顺着她瘦削的后背,她身子还没好利落,天台的风如此大,她跟着跑出来,若是再生病,该怎么办,“你跟着出来做什么?”
好不容易,陆斐言才顺回气,“你若是想静一静,我就陪着你。你若是想抽烟,我也陪着你。反正我们还没离婚,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一体。”
瞧着她认真的模样,顾北琛忽然心底的那些酸楚释然了许多,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秘密。
刚刚他那样对她,不是不信任,是所有的心情堆杂在一处,无处安放。但,却给了她不安定的感觉。
顾北琛轻扬起唇角,勾一抹笑容,“想不到我的顾太太,也会像个小赖子一样闹脾气。”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由着她气鼓鼓地从他的兜里搜出剩下的几包烟,看她气鼓鼓地给自己闹:“不许抽烟!”
这烟,前些日子是因为想同她要个孩子,戒了。
看到她吃药,不想要孩子,加上奶奶的事情,又重新抽了起来。
“没有孩子——”
怕她着凉,顾北琛的整个身子裹着陆斐言,趴在她的耳边,还有淡淡的烟草气息,“没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