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怪陈裕晖,他所接触的人群中,哪怕是府里下等的奴仆一年还有几两银子的收入,要知道他们在主家吃喝与衣服都不要钱,可以说这些银钱是纯攒下的。
在他的认知里,一年一个人几两就够少的了,现在江恒告诉他一家子一年就一两银子。
“你一直以来竟然吃了这么多苦……”
陈裕晖叹息,江恒却不觉得苦。
或许半年前是苦的。
宋莲花的胡闹,唯一的儿子经常吃不饱还要被亲娘折磨,他苦苦的挣扎却只残余痛苦。每每上山在小屋里过夜时,江恒都难以入眠。八年前的痛苦仿佛潮水一般把他淹没,八年来的挣扎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伤口,未来……
他那时哪有力气去想未来,不过是得过且过。
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冤枉,然后被歹人暗算致死,可已经回不去那不能称之为家的家,他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他只是不甘心,只是选择了不去死,所以娶了宋莲花做遮掩——毕竟谁都不会想到沈修远会藏在这里娶妻生子。
八年来的折磨,是结束于半年前的那场落水,他混蛋的认为宋莲花死得好,因为她的死,换来了沈清竹。
是沈清竹把他从潮水里拉了出来。
沈清竹说她不是好人,江恒认为他是个坏人,会认为发妻的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即便他对宋莲花没有半点喜欢,这也不能改变她是他的妻子,而他对她的死感到了开心。
他真是个混蛋,是个十足的坏人。
但他这半年的日子真的很好,好到他已经不想回到过去了。
“裕晖,你不懂,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去想了。”
他放开了,陈裕晖却问了他一个问题。
“如果你洗净冤屈,皇上也不计较你的假死,他要你回京,你愿意吗。”
江恒沉默,陈裕晖却得到了答案。
他愿意,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忠诚,他愿意为宁国流净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愿意效忠帝王。
沈修远一直都是宁国的大英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江恒说不下去了,“如果真的有了再说吧。”
他不想离开现在的生活,他忽然害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沈清竹会不愿意跟他走。
回京城意味着斗争,江恒知道沈清竹不怕斗争,她只是不喜欢,只是上辈子斗得太累了。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们的住处。”陈裕晖岔开话题,“你们总在客栈住着也不是事儿,又小又不舒服。这样,你们搬到我那里去住,正好我明日就要回去了。”
从地动发生,他就计划回去,只是不看一眼江恒不安心。
陈裕晖说回去,江恒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毕竟若是没有这场地动,他任何时候回去都没问题。可就是因为这场地动,不管去哪里的路都不好走。陈裕晖非要这时候回去,那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你觉得来赈灾的会是谁的人?”
江恒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还能是谁,自然是太子的人。
如今太子监国,梧州却出现如此大面积的地动,这足以说明太子绝非明主,上天降下惩罚。不管太子有没有筹备篡位,他都不能无动于衷,所以他必然要派自己的人来赈灾,顺便传播太子的“贤明”。
“你也想到了,这会是个机会,你觉得谁的赢面大?”
“楚王。”
陈裕晖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恒会这么直接,但转念一想不太对劲。
“你不会是因为楚王妃才这么说的吧。”陈裕晖一下子猜中,气得拍桌子,“能不能认真点。”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江恒八年没有接触京里的事情,自然无法评判输赢。
这个输赢的确是难以判断。
太子势力渐大,却不等于其他三位皇子真的被他压住。就连瘫了的雁王都不会放过这个把太子拉下来的机会,更别说原本就跟太子斗得厉害的楚王以及那个看似不争但很多事情都出自他手的勤王。
“太子派谁来,可以看出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江恒还是忍不住提醒了陈裕晖,后者也立刻明白过来。
太子若是想篡位,必然不会派出心腹,随便派个人来做做样子,等他登基再说。
同样的,太子若只是单纯监国立功,那么这次他一定会派来心腹,用赈灾一事在皇上面前表功。
“我明日便启程回去,你们就搬到我那边住,府里面有伺候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他们家人在我大哥那边。”
签了死契,就是主家打死都没人管。不止如此,这样的下人不管受了多少折磨都不敢跑,毕竟逃奴的下场生不如死。
陈裕晖做得更绝的是将他们与家人分开,如果他们做了什么事,遭殃的就是家人。
陈家兄弟不是凶狠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下人的忠诚,毕竟当年离开带走的人不多,如果不这样他们不能信任外面的人。
这边宅子里伺候的都是小地方来的,不可能见过江恒,这些人被调教多年,陈裕晖还是放心的。
江恒原本没有多心动,但陈裕晖说有伺候的人,他就有些被说动了。
沈清竹在客栈确实能吩咐小二做事,但怎样也不会比得上有人在身边伺候。她上辈子过得应该就是这样的日子,只是跟了自己以后才开始吃苦。
再者就是绵亿,他身为沈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孙,一天都没有享过福,实在是委屈。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