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林。
寒夜阴森,伴着这几阵哗哗作响的枫叶,周处倒是诡谲万分。
木槿四下看了看,禁不住又怕怕地往永夜身边凑了两步:“永夜,我害怕……”
“莫怕。”永夜将佩剑收在手肘后,另一手揽上她的肩轻轻拍了两下。
木槿道:“你说…,莫辞不会真的起了杀心,来追杀我们罢。”
永夜趁着浅薄月色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收了将实话告知她的念头。
“今儿君尧心里难受,他哪里还顾得上咱们,晚些时辰待他醒过神来,咱们也走远了。
上回我就是跟着莫辞他们走这条路来的。如今我们没有车马,他们断然想不到我们会走这大道。
待我们出了枫林,再往前头就是城郊外。咱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再不叫他寻着。”
一时说多了话,永夜喉间发痒禁不住咳了两声,震得心口直疼。
木槿心疼地拍了拍他后背顺着气:“要不咱们歇会罢,你、你这…”
“我没事,当下赶路要紧。”永夜抓紧了她的手说道。
木槿轻轻叹了声,想着今儿对莫辞那般咄咄相逼不禁又有些懊恼:
“是我太冲动了,我若将那些事埋在心里,或是找了机会悄悄告诉君尧也不至闹到这个地步,还害得你带着这么重的伤连夜赶路。”
永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满眼星星宠溺:“你是硝烟下的纤尘不染,这些,哪里值得污了你的眼。”
木槿深深看了他一眼。
“永夜。”
“嗯?”
“你以后会一直对我好吗?不论我变老变丑,贫穷富有,你都会对我好吗?”
木槿仰望着他问道,看得他心底酸楚。
在永夜心里,一直都是自己高攀了她,无关身份地位,是自心底对她的供望。
“你觉着,你们还有以后吗?”
永夜还没来得及做出应答,莫辞就已骑着那高头大马幽幽拦在了大道前头。
一眼沉晦,阴笑凛凛。
惊得木槿尖叫一声险些摔了,永夜眼光一沉,当即执剑护在木槿前头:“你果然来了!”
“老朋友急着赶路,本王作为东道主,又怎能不来送上一程?”
莫辞直凝着眼前两人,微微倾下身,手掌徐徐抚过马儿那如洗的毛发。
永夜缓缓凝眸。
——正是自己的马儿,
永夜极力控着神息,揽着木槿怔怔退后几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们!”
莫辞长长叹了声,原本满是阴晦算计的眉眼逐渐沉凝:
“实不相瞒,本王原是想放了你们,甚至还想好了,要依阿尧的意思给你们安置,保你们余生的富足喜乐。
可你们不该知道这么多,更不该动则将那些挂在嘴边来威胁本王。
…阿尧,她是我的命。”
那副痴情伪善的模样看得木槿一阵气血上涌:“所以你说的以命护她,就是以旁人的命去饱你那满心的私欲吗!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
莫辞笑了笑:“那你下辈子可要注意了。”
永夜拢着木槿往自己身后避了避:“此事我们绝对守口如瓶,求你,放了我们。”
一字一顿,远比莫辞在云梦崖底更为恳切,却丝毫没能唤回他心底那份冰冷的成算。
“本王只信死人的守口如瓶。”
莫辞徐徐抽出剑刃,几阵寒光趁势逼上那两人轻颤的眉眼。
永夜知道他杀心已定,说得再多皆是徒劳。
“木槿,你怕吗?”
永夜直直凝着那前来夺命之人,身子一侧,紧紧抓上剑柄。
木槿眼睫颤颤:“有你在,我、我不怕……”
永夜往她倾了半步,极力压着嗓音说道:“待会儿我哨声一起,你就往回跑,一直跑,别回头。
如果可以,你若记得路,就去找君尧。明白吗?”
木槿怔怔摇头:“我不走…”
永夜目光忽的一凝,弓着小指放在嘴前吹出一记尖锐哨声。
马儿忽的疯魔了般凝上那高悬半月长嘶一声,前蹄一仰,誓要甩开马背上那人。
永夜趁势抓上木槿往后头狠狠推了一把:“快走!”
木槿踉跄着甩出半步,不过平衡间的功夫她又跑了回来,抓上永夜的衣袖哭道:“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
我过够了没有你的日子,如今好容易再得见你,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永夜又气又恼,扬起手一把甩开她:“我尚能拦他半刻,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快走啊!”
“我不走,永夜,我不走…”木槿趴在地下怔怔望着他,哭的满脸泪痕。
而莫辞那头,马儿发疯的一瞬,他极力将心神一凝,抽出利刃深深插进马项。
手起刀落,洒出几片猩红,更染了那成片的红枫林。
永夜手腕一转,狂怒一声执剑直冲而去。
哪知莫辞早已立了戒备,一刀降伏了那马儿。
马翻人起,莫辞利落翻下身时一个回旋踢正好猛然踹上他心口。
永夜接下一阵顶骨痛意,远远滚在地下。
还没来得及抓上剑柄再上前时,莫辞已将剑尖指了上来:“还有什么花样。”
木槿心一颤,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永夜身前:“莫辞,我错了,一切都是我错了!
我求求你放了永夜,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了!”
木槿跪在莫辞身前,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永夜心一疼,忍着痛意捞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