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雀鸟振翅,抖着一缕梅香挑破清早的寂静。冬日草木荒芜,冷香阁地界上却一夜之间多了几抹娇嫩颜色。
沈渊与秋筱说了半夜的话,记不清是何时回房睡下。醒来时,只见跟前两个丫鬟满脸神神秘秘的,可细看过去,绯云喜气洋洋,绯月则显然有所顾虑。
“这是怎么了?我就睡了一觉,你们像变了个人似的。”端坐妆台前,望着菱花镜中自己的惺忪睡眼,沈渊好奇道。
“姑娘用了饭,自己去瞧瞧吧。只是……”绯月的笑容木木的,显然在犹豫斟酌,“罢了,也没什么打紧,奴婢多嘴了。”说罢取了桂花油,一寸寸搽在沈渊发梢,专心侍候着梳洗,半个字也不多透露。
早饭简单,不过热腾腾的鲜牛乳茶,金灿灿的蒸乳酥,嫩生生的虾仁蛋羹上撒一撮翠绿葱花,什锦烫干丝拼八宝酱菜,再配几样爽口的脆嫩时鲜菜蔬,滚水里略汆过一下,淋了麻油香醋一拌,清香四溢,惹人食指大动。
蛋羹的火候正好,香滑软嫩,入口即化,虾仁剁碎,稍稍一点酒腌制,吊出自然的鲜。沈渊由绯云服侍着用了小半碗,肠胃渐渐暖和起来。身上利索得差不多,胃口也跟着好起来,花魁捏着筷子,夹了一片蒸乳酥慢慢咬着,玳瑁猫儿不知何时跑进来,带了一身的料峭冷气,蹭在她裙边就开始打瞌睡。
前一晚吹了彻夜的寒风,晨起反而不觉得冷,阳光正和煦,透过窗子照得房间里暖洋洋。用过早饭,沈渊稍整妆容,换上件厚实素简的孔雀蓝风毛大氅,去往前院一探究竟。两个丫鬟紧紧跟随其后,互相递了个惴惴不安的眼神。
门扉重重,挡不住女子三五成群的嘁嘁喳喳。顺着这些语义不明的声响,冷香花魁目不转睛,一路下楼来。羊皮小靴踩得平稳,沈渊一步还没踏进后园,绕过扒在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一抬眼先远远望见园内风景。
只是影影绰绰、不甚清楚的一眼,那满目热烈已使她明白了七八分。花魁瞬间愣住了神,险些脚下踉跄跌倒。
她和丫鬟都眼疾手快,自己一把扶住了身边某棵树杈,两个丫鬟几乎同时上前,左右开弓牢牢搀住。
后园子不许旁人擅入,门外人头攒动,水泄不通,乌泱泱挤满了看客,钗环衣裳花红柳绿,脂粉香气更充盈彼此的鼻腔。冷香阁中日夜笙歌,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只有某些最能直逼心口、惊愚骇俗的东西,才可让这些对世俗浮华司空见惯了的男女动魄惊心,争着想要一探究竟。
两个丫鬟搀着花魁慢慢走上近前,那园中香气沁人心脾,强势地驱散外头的脂粉气,愈发清晰、愈发缠绵悱恻,一如在引着美人走入其中,沉醉于这浓烈情致,以至流连忘返,融为一体。
门外围观的人见了正主儿,仿佛提前商量好了,纷纷停下口中窃窃私语,挂着各异的神情退散开来,好叫花魁娘子上前看个清楚。
沈渊紧紧握着手炉,一步一步踏进那外人不得擅入的后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飞来的鸟儿落在梢头,抖抖羽毛唱一声啁啾。
一夜之间,后园子里栽满了盛开的檀香梅,片片花瓣芳菲如云,点点红蕊灿烂若霞,将这寒冬荒芜之地装点得有如三春花海。梅花香气浓郁热烈,不容抗拒地扑面袭来,毫不遮掩,毫不收敛,大大方方地卷裹花魁周身,宛如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从前到了冬天,草木荒芜得紧,又不见有外人来,园子冷冷清清,沈渊或墨觞阁主偶尔踏足一次,目光所及之处难免尽显萧条。念及往日的枯冷清寂,瞧着眼前的盛丽风光,饶是再清冷的人,乍经了这不容置疑的起伏对照,内心也很难不为之动容。
循着梅香,沈渊忍不住沿着小径走入林间。泥土松软,散着新翻过才会有的清芬,恰到好处地融合了有些过于甜腻的梅花香味,她伸手去触摸枝头蓓蕾,花朵触手寒凉,心头却涌上一股暖流。
她喜欢檀香梅,也喜欢这样热闹喜庆的花海,看一眼就发自内心地欢喜,全因幼年时经历多了风浪,安生的日子过了不久,还没学会享受,先渐渐生出些老人爱热闹舒适的心境。
看得入了神,沈渊忍不住攀折一枝在手,将那丝绒般轻薄香软的花儿放在鼻尖,合眸轻嗅。
两个丫鬟见自家小姐如此神态,俱是松了一口气,盖因檀香梅花惹人艳羡怜爱,送花的人却未必能讨得花魁娘子开颜。她俩正暗暗庆幸主子没想到这层,还没来得及展开一个笑脸,就听见了那最不愿应对的发问。
“嗳,这么好的花儿,是谁种在这儿的?”
花魁娘子执着梅枝,后知后觉地想起问一问由来。她没得到回应,于是回头去瞧自己的两个丫鬟,却正看见这二人面面相觑,满脸写着抗拒,好像自己提出的是什么极度难以回答的问题。
“怎么了?”沈渊不解,秀气眉尖微微蹙起,目光清亮,来回扫视着绯月与绯云,“莫非才一夜的工夫,你们两个都变得笨嘴拙舌了?这些花儿来得实在突然,若是说不清楚来历,我可就要禀告夫人去了。”
说着,她果然敛容收袖,拢着披风便向回走。绯月脸色一变,赶忙追上去拦下:“姑娘!好姑娘,何必扰了夫人呢,奴婢们刚才不说,也是担心姑娘听了不高兴,万一动起气来,再误了自己修养身子。”
沈渊停下脚步,侧过身好笑道:“是什么人?花了这样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