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假期只有三天。
大年初四一早,啸海就回到了江海关。
前方战事吃紧;江海关作为行政部门,在英国人的把持之下,所以整个部门的氛围并没有街面上那么紧张。
啸海到了办公室,先去了程建勋的办公室打声招呼:“程叔,开工大吉啊!”
过年时,啸海送给程建勋一块古玉。他非常满意,现在看见啸海,自然脸上堆上了三分笑,“天颢,快来快来,正好有事找你!”
啸海随手关上了门。
程建勋言谈中表现出和政府上层的熟稔,“这两天蒋委员和戴组长可是忙坏了,调动了大量的兵力,上海之困有望解决了!”
“那敢情好!我也可以跟老婆孩子团聚了!”啸海面露喜色。
“唉,年轻人,别那么乐观!”程建勋一脸无奈,“我可是把我家里那几十口人都送进了租界。日本人再猖狂,我想也不敢对租界怎么样!所以他们在那里是安全的。倒是你老家那地方,日本人如果再打不下上海,难保不去那里……”
啸海的心里一沉。他知道,程建勋说得对,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既然日本的目标不仅仅是上海,那么打到江苏也是迟早的事情。
程建勋看他发愣,挥了挥手,“现在愁也愁不过来了,有一天过一天吧!”
两人谈论几句时事。
啸海压低了声音:“程叔,我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烦您……”
“什么事啊?”程建勋还没被啸海麻烦过。
“关于丁科长的案子……”
啸海还没有说完,程建勋调侃道:“哟,大侄子还惦记这事儿呢?现在兵临城下,我以为都没人管了!”
啸海轻笑着摇头,“毕竟是咱们同僚一场,哪能眼看着他死于非命而无动于衷?”
程建勋似笑非笑,“仁义,仁义!我看姜桥山那个老狐狸都准备让丁鑫礼的死归因到内部家庭矛盾,莫非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啸海假装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是啊!”
啸海把他在年前查到现场的宝石十有八九是胡月琴所有的事情告诉了程建勋。胡月琴现在又同样死于非命,这起案件的线索几乎全断,现在能成为突破口的就是胡月琴的弟妹常娇兰。
程建勋现在对丁鑫礼的死是不感兴趣的。兵荒马乱的,没有人再去顾及他是怎么死的;当然也不会有人拿他的死给自己找麻烦;不过看见啸海对案件如此执着,程建勋也不愿意下了他的面子。
“天颢,既然你要查下去,我就和老姜说一说,让你继续跟着查办这起案件。”程建勋顿了顿,“不过啊,我觉得老姜也没有什么兴趣查下去。莫不如我让他给你行个方便,给你办下巡捕房的特别通行证,这样你行动起来也方便。”
这件事就比较有意思了。巡捕房的特别通行证是什么?是租界给外国律师调查案件的一项特权。
会审公廨制度虽然在五年前废止了,但是租界的法权还是在英美法三国手中,外籍律师执业也比华人方便得多。
也就是说,有了这个特别通行证,啸海可以向其他律师一样不经巡捕房,直接开展案件调查。
“那就谢谢程叔了,也算是我为丁课长尽到的最后一份心意!”啸海拱手为礼。
程建勋对他的做法其实颇不以为然,但话既说出口,也断不会食言的。
不过,他不是没有条件的。“天颢,听说你跟蔡、蒋二位将军关系甚好……”
啸海也是颇感费解,“不瞒程叔说,我与二位将军并无深交。只是那天晚上受您之命,送过一封密函;此后,我与蔡将军另有几年之缘。我三人完全谈不上什么交情甚好。”
程建勋听罢,点了点头。啸海所说与自己了解的差不多,所以他也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蔡、蒋二人会高看一眼。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可不是他们对啸海的印象,他关心的是南京政府主席林森刚刚批下来的五万大洋军费。
林森这个人虽然是接替蒋介石成为国民政府主席,但在党内没有多少实权。这次划拨军费,是他和汪精卫联合电告第十九路军,点名拨付,也让上海前线士气大涨。
啸海没有明白程建勋对这五万元的军费为何如此感兴趣?
程建勋哈哈一笑,“日本进攻上海当日,你我也彻夜未眠,lùn_gōng行赏也不该少了你我叔侄二人!”
啸海没想到他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上海前线的军饷捉襟见肘已不是秘密,第十九路军靠向行政部门化缘,勉力维持;日本人正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万万没想到,程建勋却也想分上一杯羹!
这杯羹是他要的,还是他背后之人要的?
啸海沉默不语,程建勋以为他是难为情,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好侄子不用怕!这笔钱财是你我应得的!蔡、蒋二人一向与我关系平平,再加上这次军饷是林主席饬令财政部拨款,本来我还觉得此事困难重重。没想到,他二人对你青眼有加,这件事你从中调停,不让他们从中作梗即可。”
啸海听到这话,心里难以压制的愤怒,可是面上又不能有任何表现,“程叔,您这可是难住我了!此事非同小可,我在蔡军长面前,哪有此等力度?”
程建勋以为啸海不敢伸手,“不用你来出面!你只要劝阻蔡廷锴不要为难与我就好,剩下的我来解决!”
啸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程建勋打断了,“好了,好了,你先去忙你的,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