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从江海关出来,赶在电报局下班前给老家发了一封电报,向家里报了平安,也询问了家里情况。
回家路上,刚走到巷口,他就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这款轿车,上海滩总共只有两辆。啸海自然认识,这是金龙的座驾!
啸海跟着金龙的两个手下上了车,一路开到了上次来过的别墅门口。
金龙的管家钟伯已经等在门口多时了,看见啸海,满脸堆笑,“张少爷,您来了!先生和太太等了许久了!”
啸海也报以微笑,“抱歉,让钟伯久等了!”
进到客厅,他看见金龙坐在客厅里吸着水烟;陈桂香在餐厅使唤佣人摆放餐盘;金家另一房夫人唯唯诺诺地跟在陈桂香身后,时不时地搭把手。
啸海冲着金龙海作揖拱手,“除夕佳夜,叨扰了!不知,龙哥找我何事?”
金龙哈哈一笑,随手一指,示意啸海坐下,递过一杯茶,“明天中正先生会到昆山。他会与我见上一面,到时你陪我一起去吧!”
蒋介石?啸海不知蒋介石此时前来上海意欲何为,总不会是亲临战场,舍身杀敌吧?
“蒋委员到此何事?上海此时战事吃紧,君子不利于危墙之地,他来这里难免有些危险……”啸海露出适当的担忧之色。
“中正先生到此的目的,我是清楚的。正因上海战事吃紧,所以他来鼓舞士气。但实际上……”金龙笑了,表情里带着几分了然,“这件事还是需要英美两国调停。日本撤兵最好,不撤也不能攻陷上海,否则南京政府脸面何存?”
虽然啸海对蒋介石很多做法都不认同,但这一句话说的倒也无可厚非,可是金龙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火冒三丈。
“中正的意思最好能把日军引入中原一带,最好让日本人灭了共产党。国民党还能保住江南一片。”
啸海强颜欢笑在金龙家吃了一顿晚餐,又难却盛情地带走一份饺子。
回到家里,房间一片漆黑。
啸海把饺子放在锅里,等着守岁。
活了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守岁。即使在和父母断绝往来的那几年,他也会和自己的老师文家骅煮上一碗饺子。今年本来是有铭华和冬至陪伴的,可是世事难料;好在他们有父母照顾,也不算难过。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啸海没有熬到零点,胡思乱想之下,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见亮。
啸海看了看表,赶忙起身洗漱,打理好仪表,就等着金龙的车来接他。
早上八点,金龙的轿车准时出现在啸海家门口。
“龙哥,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啸海弯腰上车,嘴里说着客套话,看见金龙今天着装也十分考究。
金丝蟒纹大褂,水貂皮大氅,羊绒呢子礼帽,看起来威严又气派。如果啸海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着装扮,真以为他是绅士。
金龙对自己这身行头也是非常满意,问道:“怎么样?哥哥现在可气派?”
啸海当然极力称赞,“当然!颇有些英吉利太平绅士的味道!”
金龙得意一笑,“那是当然,这身行头可是当年我被推举为青帮老大时置办的,就连你的桂香姐姐都没见着过!”
啸海微微一笑,表情十分真诚,眼中带着几分赞许。
金龙心情大悦,自然愿意多说几句,“唉,你小舅子的老师被抓那件事情,我有些眉目。”
啸海心中狂喜,可是表面上装作淡定,“是那位徐老师的事情吧?最近都没顾得上……”
金龙轻轻擂了一下啸海的肩膀,“你小子都把这事忘在脖子后了,哥哥我一个人在这尽心尽力!”
啸海连忙告饶,“不敢,不敢!我正是因为这件事麻烦了龙哥,我就不挂在心上了。您也知道,丁课长意外身亡,我最近可是忙得也是焦头烂额。”
金龙突然凑近他,问道:“我也听说这件事了。据说,丁鑫礼是被人杀死的?”
金龙既然提到这了,啸海也没客气,“没错,巡捕房的姜探长正在调查死因。他可说过,龙哥似乎还答应了丁课长的二夫人胡月琴做调停人。”
这句话多少有些冒犯,但是金龙没有生气,而是哈哈大笑,“这个姜桥山真是见缝插针,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啸海仿佛没有听到金龙的话。
金龙摘下了礼帽,抚了抚梳的平整光滑的头发,“二夫人胡月琴与我有些故交。丁鑫礼被杀,两房夫人都被巡捕房撵回了娘家,说是要封了丁府破案。可是几天过去了,谁也没见到巡捕房抓住什么凶手!更可气的是,江海关的老程不地道,竟然和大房顾氏串通好了,把一匣子金条统统拿走了。胡月琴什么都没拿到,当然不痛快,所以要找我出头。”
“难怪如此!”啸海认真点了点头,看来胡月琴找到金龙也是为了那一箱子金条,“龙哥仗义!不过,程叔对这件事情好像也并不知情,倒是顾氏姐弟与日本人有些许关系,我想程叔卖的是这个人情。
啸海半真半假的说法,倒是唬住了金龙。
“哦,是吗?”金龙面露狐疑之色,毕竟现在“日本”这个词可是上海滩最为敏感的。“说到这里,我刚才还没有讲完,你托我打听的徐老师竟然是个日文老师!”
老徐,徐方展,竟然是日文老师!
啸海知道徐方展精通多国语言,在日常都是以中学校长的身份进行掩饰。没想到,在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