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彧见苏武有点累,忙上前说道:“苏大人,你先休息一下再讲下去吧。”
估计是勾起他太多记忆,思绪难以平复吧,过了一会苏武又慢慢说道:“这便是李陵当时的原话,差不多十年了,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后来李陵又说,听闻我家中老母过世,兄弟自杀,夫人年少,闻已改嫁,家中独有令妹二人,两女一男,今屈指又过十余年,生死存亡也不可知;人生有如朝露,何徒自苦如此?陵当初降之际,也是终日忽忽,几如发狂,自痛有负国家,加以老母被囚,忧心如焚;说我如今却是家已无人,无所顾虑,不愿投降之心,更无以过陵,且先皇年事已高,又是法令无常,大臣无罪被诛灭者不下数十家,纵得归国,安尚不可知,还问我更为谁尽节,望我听他之劝,勿再拘执。”
说道这里,苏武仍旧是感慨万千,不过比之前缓和很多,此时大家都静静在听他继续讲述着:“当我听到母亲既已去世,兄弟又皆自杀,发妻亦已出嫁,弄得家败人亡时,心中何等酸楚,但是我却立志不降,无论如何,始终不肯改变;李陵劝了几次,我都不为所动,后来没办法,他也只能回去,不过临走时,见我生计困顿,便赠许多财物给我,而后他也经常托人照顾我,又得许多牲畜,衣食也不至缺乏,那些丁灵人知我是李陵好友,也不敢前来侵盗。”
听到这里,大家都为苏武在匈奴那边所有遭遇而唏嘘,同时也对他这种宁死不屈的精神所感动,公孙彧继续问道:“苏大人,往后还有没有再见到李陵?”
苏武服用了华盖散后,肺部畅顺很多,因此说起话来也没有之前那么辛苦,于是说道:“有,第二次见到李陵时,他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二伯,什么坏消息?”
“第二次见到李陵,他是自己前来,见到我便跟我说,近日边界守兵,捕得云中郡的居民,据他们说自太守以至吏民,皆穿素服,说是皇上已崩。”
“是说先皇驾崩之事吧。”
“是的,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即向南号哭,哭到痛极,不觉呕血;李陵也是很悲伤,其实他内心之痛楚你们是没办法理解的,我跟他乃是好友,我理解他,知道他并非自愿投降的,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向着我大汉朝的。”
说道这里,苏武显得很激动,于是又咳了几声,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咳得厉害,只见他又继续讲道:“自从听到先皇驾崩的消息,我便以为今生今世回不来了,但是第三次见到李陵时,他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苏修忙笑着问道:“二伯,是不是要放你回来的好消息?”
苏武点点头笑道:“是的,他说汉使质问匈奴单于,说是皇上在上林苑中射到一只大雁,大雁脚上绑有锦书,说是我写的,说我一直在此牧羊,他还大赞我机灵,能够想到此法;刚开始我都是一脸的茫然,后来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朝廷派人来要我回来。”
“哈哈...”只见杨恽大笑起来,指着公孙彧说道:“还是公孙医师机灵,想到此法。”
公孙彧忙说道:“我也是听闻匈奴人比较迷信,主要是一直都相信苏大人仍在北海牧羊,因此才想出办法,不想却解救了苏大人。”
苏武也笑道:“公孙医师不但医术高,人也有计谋,确实是人中龙凤。”
“过奖啦,苏大人,那你当时为何不劝李陵一起归来。”
苏武沉默片刻,还是长叹一声,说道:“劝了,不过他却又难处,他说今足下得归长安,名扬匈奴,功显汉室,虽古史所载,丹青所画,也不能胜过足下,但恨陵不能追随左右;陵虽不才,假使朝廷稍宽其罪,保全老母,陵亦当效春秋时曹沫劫盟之事以洗大辱,此乃陵所念念不忘之处;今家族被诛,为世人所耻笑,陵又何所希望?彼此异国,从此一别,更无相见之日了;说完大哭一场,而后便高歌一曲,经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夺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颓,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
说到这里,苏武已是老泪纵横,大家也跟着一起抹泪。
过了片刻,杨恽又问道:“听家父说,后来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和左将军上官桀也曾派人去接李陵将军,怎么没有接回来呢?”。
苏武摇摇头说道:“我刚来时也将李陵的情况跟大司马大将军和左将军汇报过,他们要我作书给李陵,劝他回来;我知道李陵降胡已久,家族被诛,更有何面目回来,且与我诀别时,曾将自己心事说出,观其语气,已是无意回来;但是大将军和左将军他们跟李陵的关系也是很好,一心想招他回来,便派李陵故友陇西任立政等三人,命其前往匈奴,借着奉使为名,暗地示意李陵,请其归来。”
说到这时候,苏武但觉口喉燥干,便喝了几口温水润喉,又接着讲述:“任立政等三人到了匈奴后,照例也入见单于,单于也是置酒宴请汉使,并命李陵、卫律皆侍坐两旁,任立政三人虽然得与李陵相见,却因当着大庭广众,不便私语,只得频频以目注视李陵;李陵会其意,过了数日,也携牛酒来到汉使营中,邀请任立政等三人宴饮,当时卫律也跟着一起同来,这让任立政他们几人说话很是不方便,于是只好以饮酒为名,将卫律灌醉;见到卫律醉醺醺的样子,任立政也装醉,借机跟李陵说道,皇上登基时便大赦天下,现在的皇上年少,朝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