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
“你怎么在这?”
苦瓜脸的大个子刚要将黄冲送出门,被孙和鼎堵在门口。
“禀大帅,小卒家父脚伤化脓,所以带到城中来治。”
“哦。大冷天的还化脓,找着郎中没?”
他不该问的,一问之下,孙和鼎就双膝跪在他面前,结结实实地将整个门挡住。
“干什么?”
退回两步的黄冲问一样泛起苦瓜脸的孙和鼎。
他不是很喜欢同孙氏父子打交道。收他家钱是一回事,对方模棱两可的态度也是一回事。还有一回事,他算三清弟子,同孙家的耶稣基督隔着好几万里。
“嘣嘣嘣。”
连磕了仨头,孙和鼎可怜巴巴地道:“万求大帅开恩,再救上我父亲一回。”
“人让番子抓走了?”
问的是大个子,最近自己一直蹲在镇中墩,虽只隔三里路,但很少返回城里。不在的时候,里头事都是交待大个子掌握。
“报大帅,没有的事。”
崔木匠在门外院子里高声应答。他方才进到隔壁房里,亲眼见着了床上躺尸的孙元化。
因大帅的箭伤尚未痊愈,朱骥、王晚亭等人更加看重卫队负责的内外警戒,时不时要将两名卫队长传去当面询问,还时不时委派老皮和唐康过来抽查一番。护卫条例,越定越繁琐。
“好好的,救什么救?”
“家父之前得渺目仙长施救,本将痊愈。到了营中,不知怎么回事,双脚眼见又恶化了。城里郎中不敢下手,讲乃是高人所为,不敢擅动。”
“用的是那家的药?”
“嘣嘣嘣嘣。”这回是连磕四下,更不管胸前的十字架接二连三地刮在地上。
营中传闻,莫惹不出声的大帅。逢着他老人家出声相询,一起都是好办。
“用的依然是仙长给备的药。”
他为救父亲,一口一个仙长唤着,连十字架这等圣物都毫不珍惜,可见这孝顺儿子是真的,没得掺假。
“人在哪里?”
身侧的大个子伸出根萝卜粗的手指,朝北墙上虚杵了下。
然后,孙和鼎被某人一脚撩翻在了门外。
常言道,好狗不挡道,他终还是犯了大帅忌讳。惹得木匠一行人咧开嘴,偷偷干笑。
“你若是再这么喜欢跪,以后不准入某的营。”
倒在木匠脚踝边的孙和鼎,眼见得某人背影进了隔壁屋里门。双眼顷刻间注满欣喜,回味着方才训斥的话,抹了下额头,连拍几下双膝。可转眼又四脚着地,爬着拱进身去。
十二个院里站着的家伙,看着个猴一样,被他吸引住了目光。
“大个子。”
“在呢,大帅。”
瓮声瓮气的回答,表达出大个子内心有多么的不情愿,连脸都不愿朝向正在解绷带的大帅双手那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成了残疾的夜游神要他照顾,八个半死不活的娃子也要他照顾,被人唤成大个子神医。连推车挑担的杂兵们都晓得大名鼎鼎的他,善意满满的眼神,时常将他瞅得发毛焦。
“东家,俺也想像他们一样。”
营内山东兵居多,其他人说话也就跟着串味。
“也想趟尸啊。”
叫起许久未叫的东家,本值得掂量。但他的东家显见是个没心没肺的,随口应着,双手麻利地用竹片刮去沾血的脓丝。
嘘嘘声从躺卧的孙元化口中发出,十字架被他攥得紧紧的,仿佛那玩意能镇痛。
“夜游神没脚也能蹦跶,这人没了只眼不也好好活着。”
“拿酒来。有屁等下放,没句完整话。”
大个子想回卫队,长了眼睛的都晓得。问题是,有谁能接手这等繁琐事。
酒拿来后,孙元化的脚被高高举起,柔软的棉布沿着脚踝一圈细细地檫。斜垫着腰的孙元化被迫仰倒,剩下的一只眼里的满是感激。
刚要放下换一只,一多余的双手伸过来想接住撑。立即遭到某人无情地一拨。
“噗通。”
转过半圈的孙和鼎,斜歪在地上。因趟姿太过销魂,瞅得憋半天的大个子想发笑。营里人都晓得,大帅出奇的手重。惹着他的,从没有好果子吃。
“你们家不是搞西学的吗?怎么连点西医常识都没有。”
“犬子无能,劳烦着大帅。”
孙元化本还有所怀疑,现在算是信了。两师徒都一般的手法,唯一的区别,师傅的手更重些,脚跟儿被捏得有些生疼。
呲牙的孙元化仰看着后墙,拼命忍住自己喊疼的冲动。
“疼啊,疼就对啰。这双脚算是保住了。”
父子两三只眼立即迸发出了光芒,就像听到主的召唤一般,激动得无以复加。
“再造之恩,孙某全家永铭在心。”
“你,看清楚了吗?”
发颤感激的话没讲完,黄冲朝爬起身后扶着父亲后脑的孙和鼎问。
“啊...?。”沉浸在喜悦当中的孙和鼎完全是懵的。
“啪。”费力托扶的双手被大个子一掌击落,“你想折断他的腰就直接点,不用这么费力。”
“啊…?。”
“啊什么啊,你就是头笨驴。哟,瞅瞅人家木匠,这才叫乖巧。”
屁憋得就久了会闷死人,大个子不光骂孙家的儿子,还嘲弄起端水进来的崔仁。誓要在他家大帅面前,装出一副老子谁也不怕的熊样。
“喂,独眼龙。他讲的没错,你儿子真是头驴。”
洗手时,黄冲斜了眼孙和鼎,随口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