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皇后讲的没错,皇嫂无欲无求的,并没有争权的意思。想到这层,朱由检拨开正替他解冕绦的手。
“怎么啦?”
“朕有事再去趟那边,马上就回。”
那边当然是指周皇后和太子住的地方,田秀英也没笨到随时随地耍性子。
“可要快去快回哟,陛下莫要让人家说被诓了。”
“朕何时诓过谁了?”
捏了下撅嘴耸起的瑶鼻,皇帝便兴冲冲走了。
正旦将至,后宫人人都在想怎么样给皇上贺岁。田秀英的想法很别致,用一件倪裳羽衣裹着香喷喷的自己,然后送给皇上。
“很多年前,张娘娘也有件差不多的款式衣裳,叫鹤氅。”试衣服的时候老宫女这么样讲。
“那个张娘娘?”
“慈宁宫懿安皇后张娘娘啊。”
“拿出去,烧了吧。”
“嗐,她那件短。披在肩上显得上身越发丰满,远不及这件华美。”
“现换别的也来不及。唉,张娘娘都多大岁数了,不会再穿啥鹤氅出来的。还是不变了。”
“对哟,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人。娘娘您的眼界多高呀,一件少说也抵得三四件,别人想穿也怕盖在脚面拖沓地走。”
这话田秀英爱听,其实周玉凤在她眼里就是一件扬州廋马。不光长得不如自己,还假模假式的,跟园子里鸨头用鞭子训出来的货没两样。虽然这话打死也不能说出口。
至于张娘娘,别看嘴上讲得轻巧,她还真不大敢去招惹。
“若是不经意踩着,恰好在圣上面前跌了跤。会怎么样?”
“不正好拜年嘛,啊哈。”
“咯咯咯。”
永宁宫内从来都是热闹处,琴筝和笑声一向不缺。
张坊。
“大马,大马,驾驾驾。”人群外围几个熊孩子在骑竹马绕圈。
“多费盐啊!”人群里有人惊叹。
挽起高高袖口的成一很专注,一板一眼地按照学来的方法伺候着两匹马进食。
“盐算个啥啊?马多金贵,四乡十八村也就我们张坊现今能见着。”
答话的家伙手上还拎着两个空红漆食盒和根扁担,正被不少的乡民调笑,说是张老爷特意给老神仙家的马送来了筛席。
酒菜确实是张大户命他挑来的,不过却是给老神仙一伙人吃的。秀才老爷此刻正在谷仓里呢。
世上不存在传说里十恶不赦、坏事做绝的恶霸,也不可能存在传说中纯粹乐善好施,一心一意接济穷苦的大善人。
想同渺目一伙人和解的张大户够得上本地恶霸的称谓,可也算个善人。他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的事做过不少,但修桥补路灾年施粥及接济孤寡的事也都做过。
大冷的天,食盒里的酒菜需要重新加热。新入门的道姑当仁不让便接手做起了这桩事。龙夕烧完火后在劈柴,由于新买的大锅被竹帚刷得过于响亮,庆生也围到灶台跟前左瞧右看凑热闹。
“哎呀,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热腾腾的下酒菜一个接一个地麻利溜地端上桌,灰不拉叽的谷仓立马变出与新年很是贴切的一番景致。
“真格让她留下来?”
“老神仙都答应下了,你何来得话多。”
“师兄把她归在了某的门下,某还没想过自立门户。会饿死的。”
“真的呀?老神仙。”
渺目点点头。他喜欢喝寡酒,并不热衷参与他俩的谈话。用温水暖着酒,随手夹起可意的小菜吃上几口,耷拉着眼皮体味类似天伦之乐的意境。
“饿不死,两个都身强体壮的,打得死老虎。”
“明日某便搬到你那里住。”
“为啥?”
“趁着你有闲,赶紧把送来的书都读了。”
“兄台能来同住,秀才我正巴不得呢。反正我也孤家寡人一个。”
“那就这么定了。”
“十七就得走吗?”
“董老夫人定的日子,一大帮的人都得听她的。”
“那也是。待到安定下来,给秀才我来件书信。若是他日潦倒了,也好去京城寻你投靠一下。”
“哪会有的事,某一伙人都靠你才得安居。要不连屋都没得住。”
“哎,你到我那去住,恰好也可以把你以前跟我讲的一些东西再多讲一些。秀才我喜欢听。”
“讲再多也是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也要讲,除非你自己懂得断句,也别问我那些字是啥意思。”
米酒喝不醉,但是热米酒喝多了脸上发烫,人也会发晕。大概酒酣就是这么个意思。
“又换不来功名,都是些梦话。”
“梦话也要听。何况本县上至父母官,下到街坊邻里,谁不晓得秀才我是不合时宜的领军人物。”
“以后世道会大变的,你也莫要太我行我素了。”
“哈哈,这叫什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让秀才我点灯吗。比起你来,秀才自认是小巫见大巫。”
“算了,某于故土有缘结交与你,算件幸事。”
成一还在外头,大概还没显摆够。龙夕和庆生已经上桌吃饭,高个道姑过来替三个人斟酒。
“智儿,拿碗上来吃。他家的规矩。”
在经过一阵鸡啄米点头确认之后,道姑终于相信了方才庆生告诉她的话。盛了饭期期艾艾地斜坐在条凳上。
“看着人家怎么吃?”
龙夕、庆生立马转头不再看她,专心对付眼前的饭菜。
“哈哈,你定的规矩果然符合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