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大约有五百鞑子,转眼就到了。
当中走出三骑,走到离墙百来步,朝门楼上喊话。
“给某唤夏日高勒。”
“都尉大人,末将稍稍会听些。”随在李光祖左右,之前抱怨的那名副将开口言道。
若讲都尉黄冲一丝不惧,那是在哄鬼。但他有本钱,哪怕人死一半,五千经过战场历练的护天营士兵,不正是他迫切需要的吗。
所以,他也有一战的冲动。
“问他们是虎墩兔憨的察哈尔人还是建奴?”
来的是嫩科尔沁首领奥巴洪台吉的人马,还有察哈尔乌鲁特部。乌鲁特部乃是察哈尔八鄂托克之一,五年前便投靠了爱新家,台吉昂坤正在下面喊话的三人当中。
“他们说插汉的宰生掠光了白音台吉的营地,叫我们交出来。”
“叫他们即刻滚蛋,否则就开战。”
千里眼里,更远的地方,马队带起的烟尘在转向,不是风吹的,可能在分兵。
“大人,他们讲如果不把人交给他们,便攻堡。”
翻译的时候,那个随从的脸色已经变了,紧张焦虑的神色显露出内心的胆怯。
“朱骥,中间那个。”
回答他的是‘啾’地一声响。下面过来谈判的三骑中,有人已栽倒在地,正是中间那位倒霉鬼。剩下俩戴红缨子毡帽的,立刻拨马兔逃。
“不好了,大人。他们在喊,血洗镇安堡。”
“行了,不用再翻译。”
远处的烟尘还在迂回,千里眼镜面转向墙下地面。那名倒霉蛋被朱骥一箭射中脖子,并未即刻断命,捂住伤口在往回爬。
“啾。”蠕动的身躯后背,又叮上了一杆白羽。这回再不见动作了。
“好箭法!”恰好上到门楼的夏日高勒赞了声,周围护天营的人稀稀拉拉也喝起彩来。大部分原驻堡守军,脸上挂满了担忧。
墙下犹在乱喊乱叫。但在黄冲眼里,虚张声势而已。
“小王子…?他们讲,朱将军射杀的是小王子。”夏日高勒兴奋地直咧嘴。
乌鲁特部的前锋叫嚣一阵后,窜出两骑,看样子想收尸。
“他们说,我们必须支付十万银帛并允许他们拖回尸体,否则…否则屠光附近所有的汉民。”翻译完,夏日高勒从近边堡卒手上薅弓在手,并挑出一支长杆雕翎。
“都尉,杀不杀?”早已张弓搭箭的唐康急问,生怕被人抢了先。
两根指头在前头举将起来,两个不服气的家伙屏住呼吸,按站位,各瞄向左右目标。
“啊。”
几乎手指挥动的同时,两只利箭弦而逝。传回的是一声尖叫。
左边的倒扑在地,右边家伙捂住肩膀掉头便逃。
黄冲很阴损,待到两人下马,刚要搬抬尸体的当口,即时下达的指令。
弓弦再响,才迈出两步的家伙也翻栽倒下。唐康适时补发了一箭,射中了对方的后背。挨了箭伤的两家伙不敢爬动,也不敢哀嚎,原地装死。
长弓拄地,朱骥斜看天空在笑。戎马近十载,头一回,仗打得如此轻松愉快。
右手两指再度举起,墙下对面傻不愣登地,又驰出六骑。而蔡植腾、瓜捅和桩子已经和之前的三人,左右并排垛口,张弓搭箭。
一百步并不远,但也不近。既使居高临下,没有过硬的箭法,根本射不中人。比如,镇定自若的某人,就完全没有把握。
六个家伙并不下马,他们甩出了套马索,想将尸体和伤者都拖回去。
自以为头脑灵光的家伙们,大大低估了对面墙上指挥者的鸡贼,在他们马蹄子刚刚顿住,两颗要命的手指猛一弯搂。
“啾啾啾,啾啾啾。”
墙下又是阵人喊马嘶,从马上栽下四个,另两个算半载,被马镫挂着脚拖在地上。这一波,六人发挥得都不差。
“是故意的,只要那些伤兵不爬动,大人的手下便不会射。”
恐慌的情绪转移到敌方身上,手握令旗的李守备有些技痒难耐,小声地同左右解释,都尉大人指挥下属射兔子般的缘由。
“怎么不叫唤了?”客串了把翻译的副将,脸色已经平和。
“骑兵准备。”
黄冲的口令终于传来。
李光祖跑回内垛口,横起红色三角旗,朝上空连挥三下。只有两百人的堡内骑兵,嘈嘈杂杂,不情不愿地翻身上马,待命。
“开弦。”口令再度传来。
“开弦。”跑回外跺,李光祖应声高喊。
乌鲁特人发飙了,仅为抢夺回尸体和伤员,还有就是,对以往待宰羊羔般的大明边军,一种严厉的警告。只能使警告,爱新国军中才有火炮。难道套砌硬砖的堡墙,岂是他们手中刀棍所能拆除的?
“射。”
“射。”
四百人采用抛射,一波的箭雨大部分落在空处,现场中彩倒栽的也有十几个,身上挂上朵白羽花的则更多。边兵们的射箭功夫,个个都比黄冲行。
“停,火箭。”
边关隘口的墙上,一年四季都有燃烧的火笼子。朱骥等六人,早就取了火箭杆,当即点燃。
一些手快的堡卒,面对犹在叫嚣喝骂,但抢了人、尸,急急在兜转回退的敌人,毫不迟疑地也换上裹油布的火箭,架在火笼子上。
全程托扶单孔望远镜的黄冲,又举了那两根要命的右手指头,全体人等,有种想笑的冲动。
“射。”
指头划出虚抛的弧线,火箭稀稀拉拉地飞向空中。原本一直指挥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