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骥使钱谋新营总督的事,黄冲及皮仰尧、唐康三个都晓得。他一个底层的把头,才升起的副千户,所拜求的又是如此高位。没有关键人物撑腰,讲来鬼也不信。
但他不说,也没有人知道。
“维平。”
“哎呀,是朱将军啊。小生有礼了。”
维平时王家麟的字,他正一个人在帐中低头忙于文牍。只是很奇怪,他对朱骥并未行军礼。
“自家人,无需见外。”
既然说曾经是朱骥府上出来的,自然是熟,但熟得很蹊跷。朱府已经是户普通人家的模样,因为他的前几代早把祖业败光了。直到他父亲这辈才慢慢有了些许的起色,但还远远够不上能豢养数名文吏的层次。
“将军请坐。”
“都尉大人出去时曾有交待,着我行文兵部,试擢拔你为敦武校尉。”
“谢过将军,亦多谢中骑都尉大人。”
敦武校尉是有品序的正经官职,非临时封赠的散官可比。换而言之,他王家麟已经得到黄冲和朱骥等人的认可,算从此正式踏入了仕途。
王秀才显是个把得住的,脸上虽然有欣喜,但并无得意忘形。
“只是,朱某近来有桩急事,须得烦请你家伯父大人出面。尚有劳维平帮我联络一番,事关重大。”
“晚生敢不从命。”
“西协监视大人的手下太过无理,朱某唯有惩戒以儆效尤,否则新营便成了一处毫无规矩之地。但此事必惹得邓希诏大发雷霆。因而,若是单单由都尉大人出面,却怕平添出许多麻烦。”
“不知将军要在下伯父如何斡旋?”他果然是有背景的。军棍伺候南拱北的事,军中早就传开,王家麟亦有耳闻。只是不知详细而已。
“维平与我相处时日尚短,但也知我性情。此番是我急躁了些,被迫要惊动贵伯父大人,也是情非得已。邓希诏性格乖张,是极记仇的一个人。所以我想,即使我前往赔罪,也遭其报复,甚至还要连累他人。”
“将军是指都尉大人?”
“若当时他在,倒还好些。只是,一贯以来,他都对宦官监军多有微词,此事一出,他必是更加的不耐。”
朱骥的话凌乱的很,显然是方寸已乱。
“营中诸人皆曰,朱将军与黄将军两人义气相投,晚生也是每感钦佩。将军何不将事发当时的详细经过告知晚生,我也好直接书信禀报伯父。有请他老人家公断,岂不省事。”
“好,便如你所言。”
既然王家麟一口揽下,朱骥正巴不得。
“总督大人有令,各营哨官长,即刻往东城议事。”
帐外马蹄声响,传令兵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两人连忙出帐,奔去东城。
杂沓声四起,四周全是乱哄哄的。都尉黄冲还没有召集过全体军官议事,大家既紧张又期盼。更怕去慢了,被罚军棍。
广场上,黄冲背手而立。没有人唱名,一贯的点卯都是朱骥在做。
“某不需要认识你们。以后,某看见你们带出的兵,就晓得你们的人。”
远远的,朱骥和王家麟刚跑进了城门,就听到站在方台上的黄大将军开始了首次全体训戒。秀才急忙站到校尉堆里,而朱骥也走到了台上偏后。
中气很足,黄冲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空。
城内尚未修扩完成,四角的敌楼抬首可见,一眼能见城门的广场,最多容纳下百来号人,而新营目前的军校也恰好仅有百余人。
百来号人被他一句奇特的话,就给镇住了。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今天宣布四件事。一,即刻起镇虏营全盘封营,凡外出者须携有某亲发的令旗。否则,按逃兵论处。二,蓟辽总督已允下粮秣,每次按季划拨。此后,由唐千户负责此项运输,王校尉负责仓备。核实发放,依旧由飞骑尉朱骥负责。”
“末将尊令。”
朱骥、唐康、王家麟三人躬身答应。
“第三桩,今后老营署接纳新丁,须按战卒标准筛选。凡不合格者,当场遣返。此项,由骑兵营负责考核及接收。”
“末将领令。”
皮仰尧弯腰打躬,双手前参。
“四。各营哨十日为限,筛选兵卒、熬制干粮,准备沿墙演练。”
错愕的、惊疑的、欲言又止的,然后就一小撮一小撮闹哄哄的。
“哑了吗?听到没有?”
吼声响起,众人才反应这是中骑都尉在发布军令。
“末将尊令。”
稀稀拉拉的应付声,喊得是参差不齐,而且还有气无力。
“没吃饱饭吗,再给老子回一遍。听到没有?”
“末将尊令。”
百来人的吼声把城外林中栖鸟惊飞而起,黄冲这才点头,适度地表示出满意。
“点卯。”
在众人快忘了这出的时候,黄冲最后又吼出一句,然后背手走下木台。
很精明,御下有方!王秀才不光替朱骥向上传递消息,而且还把新营中的所见所闻,以及有关对黄冲本人的看法,也一并写上了。
不光他这么认为,朱骥三个早就这么认为,连赶过来的张国元也这么认为。
老皮已经新接受了两千六百余人,生生地遣返了近半人员。张国元入新营核查人员粮秣时,实核人数为五千八百零三十四人。
粮草暂时还算充足。但应支饷银,包括张娘娘捐助的五千两,一文未下。
这事根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朝廷缺钱,连辽东一线的钱粮都是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