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骥用心地打理着各项事务,黄冲果然安心地专注他的卫队和后勤。
镇虏营边上的河名叫石河,从墙外穿山西行而来,经镇虏营后再折南下行。至熊儿峪汇入洳河,最后与泃河相通。
谁都怕饿肚皮,这里大部分人就因为吃不饱才当的兵。
有水有地就可种庄稼。四百多个专职屯田的军汉开始拓荒但急需种子和农具,原提调官想尽办法也只能解决很少一部分,鸡鸭鹅和猪圈倒是建得快当,可也缺苗。
时节不等人,黄冲立即领人直奔密云。
那里只是第一站,他还要去通州和京师的旧衙署。一万精兵确实不是他杜撰的,这是最起码的数量。否则皇帝也不会花精力来应付这件事。
地方上与关防上的交汇口称为兵备道,直接归各地布政司管辖。
密云县设有兵备道官员衙署,主要管理东协四座关隘及周边卫所。东协的石塘岭、古北口、曹家寨、墙子岭四路关城的后勤督办都归密云管辖。尚有密云本地及通州、三河、宝坻和平谷五州县的钱粮、屯田及军马也归其管辖。
简单来说,兵部发文至地方布政司,布政司再行文兵备道,兵备道再与兵部下辖交接。
再简单一点讲,与京营同为禁军序列的新营被人为降级,走的是边兵或剿兵的供应程序。如果皇帝真重视,新营应该按黄冲所理解的一样,往太仓支领物资。
“是个有主见的,也终于找到该去闹滕的地。”
一队骑兵在官道上疾驰。南坡下,赤裸着上身的唐康朝远远地看着,满是泥浆的手臂拭着鼻梁,一番的感慨,外带着一番的幸灾乐祸。
“喂,泥猴子。驽马、骡子共计一百三十匹。”
老皮挥舞了马鞭,得意洋洋地走到他面前。
“你几个面前,好人是当不得的。按朱老大要求,又要扯炮又要架设重弩。够个球。”
“我不管,只得这么多。有种,你找他要去。”
下巴高高仰起,点向远处的一路烟尘,皮仰尧调侃的意味十足。
“找他便找他,你以为我不敢啊?等他一回来就去。再说,你也别总是损人家,也挺不容易的。除了嘴狠些,忙里忙外的,倒似个做实事的。”
“算了吧,也就你和朱老大信他。想做事也不看看做不做得了,除了心不黑手不软,我看也没别的本事。”
“做不做得了要看天数。他后头有张娘娘和太康伯,我们跟着他总不至于吃亏。”
“倒也是。哎,不过我总觉得他象个成精的,怎么看也不像个二十郎当的。”
“英雄所见略同。我看也像修道不成,后改修成妖的牛鼻子。”
“邪乎不,前天我无意间听到他那个龙夕师侄讲,他入门的时间倒是最晚。我猜八成是山里面的妖精,能变化人型了,便出来祸害人间。”
“嘿嘿,看马,看马去。”
粗鄙的幻想,胡乱的猜疑。两个幸运的老兵油子满嘴跑起了火车。
京师,太康伯府。
“都应承下了,你好歹安排合适的位子给到他两个孙子。”
头一回,张国纪没有畜生、孽障地乱骂,而是以略显商量的口吻在同他说话。
“孩儿遵命。”
“好。你那处办得如何?”
两个孙子是指英国公府上的两位公子,那处自然是指新营事务。近来张国纪的两只眼睛,一只盯在选秀的事上,另一只盯在了南口的玻璃厂和新营。
“回禀义父,大为的不妙。召来的一千多人,仅仅几天就逃散了两百。”
“近数十年间,边屯逃卒已成顽疾。也怨不得你。”
“更有甚者,粮秣短缺,武器腐败不堪。孩儿几个商量着先拓开些荒地,可兵备道连农具、种子都不愿发。”
“竟还有这等事?”
“讲来惭愧,孩儿已经让人蹲守在通州和密云县两处衙口,先过来这边接收新选的两千班军。这人一多,粮草更是不够。”
“如此大事,你须即刻上表圣上。为父再叫董大人找些人与你策应,拖延不得啊。若是闹腾得如济南府一般,大事休矣。”
“孩儿这便去署衙,立即着手。”
口中说是立即着手,可到了署衙,黄冲翘起二郎腿,将登记的花名册一通的乱翻。
“会养猪吗?”
四个呆立旁边的文吏,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晚生会。”
终于有个答了腔。虽然是那般的勉强,那般的迫于无奈。
“秀才?”
“回中骑都尉大人,晚生王家麟,是个三试不第的秀才。”
也许是黄冲的和颜悦色,对方的应答变得顺畅了许多,文人之礼也施得很是规矩。
“好。就冲你的胆气,镇虏营那边的菜户全归你管了。”
目前很缺人,黄冲不由想起了江西那个离经背道的秀才好友张珉。既然四个文吏都是朱骥府上的,先用一下试试看。
“晚生乐意效劳。”
“很好。现在起,你便是某麾下的校尉。专理屯田事宜。”
“属下愿随将军调遣,绝不令将军失望。”
“嗯,很好很好。”
这个王家麟让黄冲觉得很有趣,有趣在于他不光立马改了称谓,还撇下一条腿,行了个军礼。这是一般读书人所不齿的。
龙夕留在密云,成一赖在通州。跟在边前的夏日高勒,看向王秀才的目光有丝惊讶。
虽然读书人不齿,但正牌军人不会向中官这些没卵子的家伙行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