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很溜的张珉一时卡了壳。
“咳咳咳,有次见到你伯父在训你小堂弟,讲得很好。”能和故友天马行空调侃,黄冲掩饰不住眉飞色舞丑样,“他说人都对穷人凶巴巴的,是怕对方麻烦到自己。对有钱有势的笑嘻嘻,也是怕对方麻烦到自己。”
“总之是一句话,不怕麻烦的就反着来。”
“好像你我都是不怕麻烦的人。”
在大明,没有一个未中举的能做他现在这份事,便是考入进士,也无几人似张珉这般一步登天。仅仅就凭借着和安国公的故交,先捐了个临县父母官,后又改任葭州州守,如今俨然成了镇番卫总理衙口的二把手。
撇开黄冲给予的条件,他自己在本职事上也有不错的天赋,否则绝得不到周边人认可。
“吴宗圣跑了,在葭州第二次遭围的时候借故躲回了家乡。”
“死了和临阵脱逃有区别吗?”
“你的意思在说,当年就被你用条死狗吓死了?而不是仅仅失了魂。”
“嗯,聪明。”对于这桩下作事,黄冲毫不掩饰自己得意。
“参见安国公。”
野猪湾关隘的墙上墙下,上千人撇下单腿,吼得震天响。也让谈兴正浓的黄冲免不了伸手掏耳朵。
“这边谁在管事?”
“回禀安国公,是卑将。”半张新面孔,下半张脸在盔沿下。
“在问你叫个啥。”张珉亲和地提醒他。
“回禀安国公,卑将名叫郑爱民。”
“郑爱民?…我晓得你,你是从宁夏府过来的,苏州出生的,对不对?”
“对。”
“你记住,下次我从这经过不许再这样。”
“喏。”
“他是郑公崇检的长子。”张成对一侧牵马的什德米勒解释。
“肆师长?”先偷偷瞟向前面已经走出门洞的安国公,噶玛.什德米勒见着他的导师在点头。
张成是个好为人师的家伙,而藏巴第悉噶玛家族又急需一个能在黄冲身边帮着说话的人。藏西头人噶玛·丹迥旺波在沙州城拜谒乐安侯的时候,在小王子什德米勒面前摆出了叔父的派头,令他当面奉茶,尊张成为导师。
“原葭州州守那叫丑死,榆林镇数十个人才叫死,起码叫为国而死。”
“您是在讲尤世威、侯世禄、王学书这些为国捐躯的人吗?”
“对。他们是站着死的,比跪着活的洪承畴、祖大寿那些家伙更能代表我大明军人。”
“我还记得你早年大谈军政之别,府军确实因目标单纯比其他军队更显锐利。”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张珉费劲地想将话题从榆林刚发生的不久的战事上引开,“但一如你刚才问我詹捕头一样,任何事也没有纯粹。”
“嘿嘿,家置办得怎么样?我是说你在镇番卫的家。”
“两个跑腿的小厮,一个铺床叠被的女人,还有一个看门口的老苍头。”
“啧啧啧,如数家珍啊!我可没有虐待你的意思,俸禄一文没少给过。哎,到底你把钱都花哪里去了?是寄家去了呢还是花在不该花的地方?可别像以前那个护卫小队长似的,娶了一窝,自己却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
“他也许会给你惊喜。”惊喜的不止是讲木匠崔仁,而是话题转移成功,并为后续无意间起了铺垫。
“怎么个惊喜?”黄冲似乎预料到什么。
“不出三天,工事房那边会举行一次新飞艇点火上天的仪庆。到时候,王徽老爷子一定会给你报送喜讯。”
“终于搞出来了?”大喜过望的黄冲问。
“具体如何我也不懂,但应该接近您当初所定下的要求。”
“太好了!这老王头,果然是两下。”消息确凿,大手掌毫不顾忌地拍在了一袭官服的张珉肩头。
“持重,安国公老爷。”顺着势,张珉咧开后槽牙,“也许还有一个人也会让你惊喜。”
“还有惊喜?说说说说。”好久没能这么活泼的新晋安国公,开始手舞脚蹈。
“经总理署协商,葭州新州守已经委任了。”
“哈,谁呀?”
“王晚亭。”
…。黄冲朝前的步伐正经起来,脸色也不再像方才那么喜笑颜开,还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王肃悌临终前求他照顾自己父亲和哥哥,但决意另起炉灶的父子俩如今一死一逃。讲到这个‘逃’字,黄冲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王晚亭就是在乐安身为知县惧贼而逃才被罢官,跟在护天营多年,本以为他变了。表面上咋咋唬唬能同老皮等人叫板,一遇着满清鞑子攻夺墙子关,又开始跑路。
“有的人一辈子也狗改不了吃屎。”
“上次你同我说,能有今天全得总理夫人的‘有容乃大’四字,其实没讲全。”张珉把之前的腹案掏了出来,反正总理署都下了委任状,“还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呢?”
“他不行。”黄冲当着前来迎接的乡绅村老面,一口给予否决。
自前年开始,到如今跨三载,李自成完成了攻占洛阳、开封和襄阳的重大战略要地的目标。在吞并罗汝才、左革五营等老牌流寇部队的基础上,他也开始了一系列的军队整编。
首先,既然要守城,不再像以往掠一把走人,就得加设戍卫军。
把主力老兵按一定比例分成作战和地方两系。戍卫军兵由委派的地方衙门管,地方防御基本就委托给他们。
作为机动主力军,他分了五个营。分别叫中权亲军、左营、右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