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杏娘日夜忧心困在葭州孤城中的丈夫和儿女。
成一是个好男人,没有学蔡植腾一伙人那样见着漂亮女人就想收入屋里。半开玩笑曾劝说过,但他就是坚持不纳。
实在是张嫣身边没人用,否则她情愿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再出来抛头露面的。
鸢儿也在忧心,她终于明白过来了。大夫人打发她住在新侯府表面是风光,可离开了小河滩城就等于闭塞了四方的消息,连侯爷如今在哪儿都不晓得,更莫谈啥时候能见着。
幸好求爷爷告奶奶卖通了个丫鬟,托人给同过难的杏娘去了封书信。
悲切切的杏娘这才想起她来,连夜叫人秘密去了趟苏武山蒙泉侯府,特意吩咐该如何如何。
人多势众同时也带来办事效率低下。葭州被围数月,郑崇检去到半路又迫不得已返回,汇同三个独立旅长官和壹师官长庆生日夜研究从庄浪至西宁一线的布防,再也抽不出身来兼作军政两边的协调。
迫于战事紧急和葭州岌岌可危的状况,他派出人前往工科署衙,催收侯爷老早就预定下的飞艇。
黄河边上风大,经过测试,现如今用的最大号气囊也无法控制住正确的方向,即使把起飞点移至正北岸,还是会沿着河道往东飘。那里有一处回旋的涡流,同底下河道一样几乎就是个圈圈,根本飞不到目的地上空。也就是说,夏侯青所设想的过于简单,现实根本无法达成。
“你怎么来了?”
“唉,见过王老爷子。这可不是想起您来了么,上好的虫草,没舍得独自享用,送您嘞。”
“呵呵,你这木匠,是想叫老朽伸手不打送礼的吧?”王徽的拐杖避开崔仁举在前面的包裹,在他腿弯处敲了一下。
“打着了,哎呀打着了。”崔仁是个三不靠的家伙,不靠人、不靠家、不靠谱。同期的大家都有专项的发展,他倒好,到现在还是个混子。自打在康多参过战,他又不愿再回渺目那里,回来后王家麟只能把他圈在署衙里。道爷没有再兼任学堂、工事房的管事,而木匠的编制依旧在军需署。
“打瘸了才好呢,省得见着你一天天地到处闲逛。”
“不闲逛,真有事,真有要事。王署长今儿特意交待俺来寻老爷子您哟。”
“信你才见着鬼。”拐杖在另一边的腿弯又着实敲打了一下。
“真的真的,不信您看嘛。”崔仁放下礼包,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纸片来,郑重其事地双手递过去。
“不看。”老王徽说不看就不接,用拐杖伸过来挑礼包上的栓绳,“前天道爷座前的那个夜游神来过了。”
“来过便来过呗,这东西给您老补身子用的,不是拿来钓鱼的哟。”
“你天天不回家,一点饷银也不知道塞在烟花巷哪栋楼里的哪张床上。他作为你兄弟能顾的你一时,难道还能顾得一世?”王徽还真就挑起了份量不重的虫草,真像钓鱼一般在拐杖头晃着,“不要以为老朽同你多讲了几句工坊里的事,你便时常把麻烦带到我这里来。带回去家去,给你的老婆孩子们吃。拿去。”
“您老怎么一下变得爱操这份闲心起来?”木匠摆出鄙视他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用衣袖擦了把椅子,自己坐了。
“统统拿走,你也给我走,别碍着我作晚课。”
见木匠端端正正把破纸片铺在相隔的八仙桌上,王徽连拐杖一起把礼包掷在了地上。
“哟哟哟哟。”崔仁见得他真生气,嘴里不饶人地朝下撇,“不就想诓我入你那个啥子天主教嘛,连我家的老婆孩子都被利用上了。喂,你要戒谎的,不能用这样的手段,老爷子。”
他同王徽的关系不差,彼此算得上忘年交。王徽许多子侄后辈都还常委托他做不方便的说客,以前可是铁着呢。
“我又不是你老子,月月白送去半石的好米。”老王徽确实想发展他入教,可这家伙比泥鳅还滑溜。
“得,帮俺这一回俺就入你的教。”
“信你天上会打雷。”大冬天打雷,少有。
“你看你看。”流里流气的木匠实在不想个这等年纪的主,不靠谱地又把那破纸推过来。
“不看。”说不看却伸手拾起,老年人不都这样。崔仁大约自小因是孤儿,少了一份管教,恋老,还不着家。
“说清楚,我看了你就入教。”
“入,坚决入。哦,不对不对,您得帮俺把事办了才入。”
“你那两个小老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您都在前头做过了,当菩萨供养着呗。”
“咣噹。”茶盏儿砸中了木匠手臂,在桌上滴溜溜转过几圈,然后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哎呦,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没人敢这么当王徽面这么开玩笑的,这是老王徽心头的一块病。但崔仁木匠就是敢,他就是专贴王徽心中这道旧创口的狗皮膏药。
“您可不识好人心,事情过去就…,就那啥,哦,坦然面对。”膏药说。
老王徽被他整的没法子,专心看他巴巴送过来的破纸。
“可以。”老眼冒出了火花的王徽打量起不靠谱的家伙,“谁教你的?”
“没谁教,是俺自己磋磨出来的。”猫腰拾起拐杖、虫草,放回桌上时不失得意地说,“那一年,侯爷同您老讲过一句话,后来俺头发都想白了,前几天才算参悟出来。再然后,您瞧,啧啧啧…。”
“哪一年啊?”王徽拨开他探过来的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