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万耐心也奈不住张毅呈从桌边站起。
“敢问夫人,叫在下签此文书是乐安侯的意思,还是夫人擅做的主张?”
“侯爷委我总理番属,您说呢?”
“既然如此,告辞。”
半句都不愿再多讲,张毅呈拱过手,冷眼扫视内里,以不屑一顾之姿态迈步走出。直至悬挂着总理署三个大字的竖额边,拼命压抑在鼻腔中的怒气,终于夺孔而出。
“哼。”
“老爷。”
“哼。”铁青脸色的张毅呈再次重重地发出鼻音,大袖朝后猛展,踩着家仆肩头,上马走人。
一路跟跑的家仆垂落着头。方才见他出来时就知道,定是被内里人惹翻了。到了嘴边要恭喜讨赏的话现在还堵在喉咙,天大的好事一桩,转眼凉菜泡了汤。
“主子?”
“拿回来。”不动声色的故作姿态是张嫣每次吃瘪时最显著的特征。
“不识好歹。”
陆老妈子在边上前后都看着,收取茶具时愤愤为她鸣不平。
接过默默递送过来的文书,张嫣支起下巴,认真地,逐字逐句地通体再看了一遍。
遥视门外,眼中多了几分坚毅。
入冬以来,小河滩城日子过得尤为艰难。迫不得已,城里才开始实施分配供给。庆王、肃王转运的粮草天天从境内通过,而整个新属地的人都在却紧裤带。为了供应前方,为了保证两万多府军能吃饱,公灶成为主流,很多人饿得是头晕眼花。
米价飞涨,四两一石。牛羊肉相对低些,但也不便宜,普通羊也需二两一只。一只普通的鸡,竟要八分银还手慢就无有。
这种水平的物价不是时价,而是通过数次署衙干涉后,与商人们达成属地通用的限价。
黑市在蓬勃兴起,其中最大的米粮贩子就是二老爷张毅呈。他儿子勾结晋省官员,从对岸高价购回赈灾粮,最低都按翻倍的价在包含镇番的凉州区域售卖,而私下借用的就是侯爷的名号。
情报是负责储运军资的王家麟提供的。他也非全才,缺乏同这帮奸商们打交道的经验,何况还有自己人参与其中。
最为可恨的。东路入京委卖的马匹,张纯仪竟说许多被沿路府衙扣下,被强行抵充府军从三边总督府借用去的米粮。而河套马市集中转向到榆林,蒙古及各族牧人不再想沾惹镇番卫。往年那些零星的交易,今年彻底凉凉。
如此艰难的境况张嫣一直咬牙硬撑着,在祝鸢儿都开始抱怨侯府没米没粮,才迫不得已去信求援。
“参见夫人。”
“哦,塔塔儿将军。听说伍旅从昌宁堡一带运回不少的牛羊,你也晓得城内饥困,侯府都快揭不开锅了。”
“正因为属地艰难,我伍旅才自行解决部分供应,将士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守城巡哨吧。”
“能不能暂借一些?”
“侯府所需我那还勉强能出一二,但公社那头所需太过庞大,恕卑将无能为力。”
“行,就当我私人借用,明夏之前必归还与你。”
“夫人讲得太多客气,我这就叫人牵来。羊五十,牛八头,我伍旅正在扩充兵源,万望夫人谅解。”
“那便多谢将军了。”
“军务在身不得久留,若夫人再无其他吩咐,末将告辞。”
没办法,这么点东西还不够侯府上下十天的用度。造成方今的窘迫一是连年的灾情,二是张嫣自己的失误,三则由于太康伯、渺目道爷,还有张毅呈、张嫣四家不够团结所造成的。
内里已呈焦头烂额的张嫣还在强撑,寄希望黄冲能快速调拨一些粮食救急。葭州方面的带购,恐怕只有等到来年。
“禀夫人,门前有位西番人求见。”
“再去询问清楚,自哪来的西番人?何事非要见我?”
“喏。”
“外间不比宫内,许多胡搅蛮缠莫名其妙,若是全部应付下来,一天也别想再做别的事。”
不多会,却见去问话的暴丫儿却直接领了个黄头发高鼻梁的短发男子入来。
“来自于遥远西方欧罗巴的马克西.米连叩见尊贵的大人,感谢大人在百忙之中的接见。”
西番人行的是标准叩拜礼,把个地面砸得嘭嘭地。
“哦…。”
“尊贵的大人如果嫌在下的名字过长,可以直接叫我米连。”
“你来总理署所为何事?”
这人不像熟番,行叩拜之礼时却相当纯熟,若不是脖口处露出怪异而丑陋的花白边衬衫,给人印象还算得上恭顺。
“回尊贵的夫人,马克西.米连此行是帮助城里的人渡过今年异常寒冷的冬天。因之前接受了令本人无比尊敬的乐安侯大人恩惠,所以特意到您这里来说出我猛然间想出来的好办法。”
啰里啰嗦一大堆,最后面的话让张嫣稍微抬了下头。
“说说你的好办法。”
“首先还请尊贵的大人原谅,尊敬的乐安侯大人恩释了我,但之前本人在敌对的却图汗军队中服役并不是自愿,而是受到了非人的胁迫。所以,在给您提供出我认为一定会有用的办法之前,希望能提出一个小小的条件。”
“说吧。”
“首先声明一下,如果本人的办法能够成功,请尊贵的大人替我向尊敬的乐安侯转达我本人对他的谢意,并且希望大人能够说服乐安侯大人,允许我参加他的军队。”
“什么?”
有些走神的张嫣没听清楚他的意思,这人说话太绕了,陆老妈子根本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