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是有酒的,按季节有不同的种类,名字也很吉利好听,可惜摆在一边,黄冲碰也未碰。
往常进膳过后,朱由检都会去养德斋小眯上一会儿,然后再召齐司礼监各秉笔太、少监诸人,批阅奏章。今儿不同,饶有兴致地将御桌上的吃食,一盘接一盘地叫人端去偏殿,犒赏给新封的上轻车都尉,谁叫人家将为国赴死呢。
乾清宫昭仁殿平时只供藏书存档用,用来接见大臣还是首次。刚晋升大臣之列的黄冲,算是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殊荣。
问题是,他哪会晓得这许多。
御笔亲书的匾下,摆着覆罩黄色丝缎的御塌,朱由检端坐其上。
紧挨着的是方紫檀木的方几,一只袋盖的翠玉茶盏放在莲叶形状的银衬盘上。没有像慈庆宫陈设有冉冉的檀香,据说皇帝对香烟禁忌。
“叩见陛下,臣下黄冲谢主上隆恩。”
刚进完食的人难免都会显得慵懒,朱由检摆摆手,示意他于锦墩落座。倒是官大数级的老曹立着,谁叫人家是近臣呢。
“新任宣镇总兵张全昌有些那边的消息。”
这个张全昌既然能抢去本该是他的职位,其来历自有人在黄冲跟前说起过。
张氏兄弟张应昌、张全昌可算名将之后,三代总兵世家。
爷爷张臣起于底层,边军小队长滴干活。万历十八年,三娘子的第三任老公博硕克图助火落赤犯边,从河套挖墙入关时被他射伤,旗帜连带女儿都被他亲手夺了。
牛哄哄的张臣一路坐到陕西总兵的位置,后来因反对朝廷与叛乱的顺义王议和,免职归家。
上一辈张承荫则是名烈士。
萨尔浒战役前一年,已起兵叛明的奴儿哈痴攻陷了抚顺。正撤退时,总兵张承荫带领辽阳副将颇相廷、海州参将蒲世芳,并率战卒一万前往追剿。
很可惜,最终全军覆没,连他自己也光荣了。
哥哥张应昌为山西镇总兵官。他则被建奴鞑子俘虏过,投降并当过伪官,据说由锦衣卫策反而归。内情只有锦衣卫部分人员及东厂督头曹化淳清楚。否则也不可能骤然空降,将本来何拐子运作该是黄冲的总兵职位,生生地坐在屁股底下。
“下臣遵旨。”
“陛下的意思是,你东进之时,可先绕道宣镇,走独石口。”
“这…,这么说陛下决定了?”
先是欣喜,然后心里开始打鼓,不是怯战,而是没料到计划会受干扰。
“朕数日来苦思冥想,也许你是对的,姑且一试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想着重而不留痕迹,但让黄冲开始摇摆不定。因为他不能确定,张全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情报,需要将既定的计划做如此重大的修改。
“臣遵旨。”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表视死如归的坚定态度。但似乎朱由检喜欢他这样,只要专心去做,比啥都重要。
“护天营目前分有五个子营。放一部协防独石口,一部佯动照旧巡喜峰口。”
在主子点头示意下,曹化淳将已商定的计划以不容反驳的口吻,向他吩咐。
“老营及周边多处尚要留守一个子营,某只能率两营人马出关坝上,再行绕行至辽阳左近,对也不对?”内心的反感渐渐泛起,黄冲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
“正是。”
皇帝说话的语气让人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