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四夷馆吗?怎么又同乌蛮驿混在一起。义父,怎生礼部还有这等买卖?”
“无知。”
会同馆相当于外事接待的定点馆舍,衙署就设在兵部公署的西边,大门也是朝西向而开。
燕台驿和乌蛮驿是会同馆的前身,集合了贸易功能,所以又称作乌蛮市,与专司翻译外邦邻国的四夷馆皆为会同馆的下属单位。录属与礼部,由太常寺少卿一人掌管。
“既有南北馆,放在哪一处好?”
“我儿,管他那一处,尽快将那些马匹脱手变现就是,该给的好处便给,该担的责也自有人担了去。旦所见你在关外逗弄鞑子头头是道,怎地自家地头反而不熟了耶。”
“时日不多,沿墙东去就在眼前,就听义父的。”
有好货不愁卖,至于是合法还是违法,自有人会按货主的意愿来做。不合法的可倒腾几下转眼间变作合法,合法的也可硬说成违法,视情况而定。
“对啰,此便是当下的情形所迫。你一心想着同东奴见阵,忙着如何与鞑子你死我活,后方之事便听我一策,断吃不到亏。”
“敢问义父,乌蛮市可热闹?”
挂单灵济宫时黄冲在街市上很混了段时日,牛羊、骆驼也见过零散卖的,但对张国纪所讲南馆连开五十几间,北馆连开六十几间的番邦街铺,倒真没见识过。
“何止热闹。”
张国纪笑了,爷俩难得和睦地唠起了些闲话儿。
自辽东开战以来,西边各藩属国和土司的贡使所携带而来的货物见多。除开不穿裤子的蒙古佬,乌蛮市常见有畏兀儿人和乌斯藏人,前者老有好马及骆驼出售,后者则雪莲、红花和羚羊皮老三样时时都有,常年的坐商不缺。
京城里把那一处当作看稀奇的地,西番、东夷以及回回、百夷等等,花花绿绿的,不失为一景。
“讲来也是凑巧,杰儿顽闹,不久前随着去过一趟。人山人海的,高昌、缅甸还有暹罗、朝鲜还有更远的天方人,各色人等像攒在一起的花束儿,高鼻卷发咕哩嘟噜那叫一个热闹,坐车上人的都瞅花了眼。”
“那些前来买马的又多为何方人士?”
“京中公侯,宛平、大兴及通州等地周边富裕人家可不都要买。”
“那便好,价格合适不说,免得流落到建奴手中才是正经。”
“嗯,果然是比之前有了些长进,不枉张娘娘与我教导你多年。”
他是有功的。玉珠送进宫里,虽赏赐了许多东西,对爵位却未再加封,义子黄冲在边关连连出击并斩获颇丰,升官的速度连他这个干老子都难免要眼热三分。
“义父,马给到他们卖,好处也不少,馆里官吏又怎会肯随在某军中?”
“娘娘看你半分不差,时而聪明时而蠢,难怪巴巴地将王娘娘的哥哥塞过去还嫌不够,硬还要将他个老子也派在你身边。唉,咱张府人才凋零,正经踏实的不多。”
他在感叹,人家两父子都一起上阵,张府中的诸子弟,只出得个年轻懵懂的张成。
“儿孙自有儿孙福,义父年事已高,管哪许多。”
“好在有你勉强在外间撑开了半张脸,如今惯常往来的许多家走得越发勤快。耐住些性子,莫求激进,熬上十年八载的功夫,有娘娘在,即使落不下个爵位也能到时候镇守一方。”
“都是娘娘和义父经年的教诲,孩儿一定谨记。”
谨记个鬼,他是觉得人家老头待他不差,除开打过一回,吃穿用度样样不缺,连丫鬟厨子这些琐碎事也是面面俱到。眼见此番前途未卜,权当同老头聊尽份天伦。
“嗯哼。”张国纪也许感受到他这份孝心,张望了四下,抬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前番你从边镇带回的东西,送与娘娘御览之前,老夫也观了数眼。”
老头讲这话时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不是说不当看,而是惊讶于黄冲对边军弊端的见解。
“孩儿懵懂,于军旅中见了许多不该有的事,发了些无畏的牢骚。”
“非也,你素有大志,不可妄自菲薄。军政系着时政,朝中的若干举措目下越来越受边情牵动,你能关注这些乃是对的,将来圣上跟前也定会日见重用。”
皇帝的态度决定着一切,官场上风向不定,但都由上而下,包括宣镇官员及兵部,对护天营的认可渐渐也传入到了太康伯的耳中。